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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下機場禁區內乘客和前線員工困獸鬥

突如其來的十號風球令乘客滯留東鐵,再引發政治人物抽水的爭議。在機場,航班大混亂。據報香港航空員工因受不住壓力而集體請病假甚至是辭職。往日透過主流媒體看著群情洶湧的乘客總覺得他們未免太激動,但到今次自己也被迫滯留機場逾三十小時,又別有一番感受。

實不相瞞,我也發飆了。那股無法壓抑的情緒,不是僅僅來自航班延誤,更重要的是航空公司的安排問題。從來反對甚麼鬼顧客至上,但我感覺被騙,我感覺我不被看成人,我感覺無助。但事實上,感到無助又豈只是像我這樣滯留機場的乘客?那些前線員工成為出氣袋,大概也一樣痛苦,機場禁區根本就是滯留乘客和前線員工作困獸鬥的場地。

航班延誤眾平靜

原訂坐的是二十四日凌晨十二時五分的國泰班機,於是在二十三號晚九時多便抵達機場。其實未出門口前已知道天文台掛起了八號風球,因此在出門前也不停透過機場網站和國泰網站查閱航班最近狀況,到八時許還是沒有延遲或者是取消的訊息才出發。到機場櫃枱辦理登記手續,當時好像已是九號風球,接待我們的地勤人員也說暫時航班沒有問題。差不多到登機時間,我們在禁區內的閘口前見到外面橫風橫雨,連停機坪上的電燈柱都被吹到左右移動。因此當聽到宣佈說航班將延期到一時三十五分時,在座大概也沒有人感到意外。

即使後來在十號風球下閘口的地勤人員宣佈航機不能在一時三十五分啟航,要我們到早上八時在閘口等候安排,大家還是十分平靜。當時,閘口有飲品、毛毯派發,我們被告知登機證可以到禁區內的餐廳作七十五元用。我不肚餓,沒有去買食物,繼續上網。過了一段時間我在機場網站見到我原本要乘搭的班機的狀態已改為取消。我不以為意,不久就坐在椅上睡著。

被放鴿子後面對排隊之苦

睡醒時是差不多七時。我先到附近的餐廳吃早餐,到接近八時回到閘口看情況。這時我方才發現,閘口前的屏幕沒有再顯示我那航班的消息。再看看其它顯示屏,不少延誤或者已取消的航班資料都有顯示,但我原本要坐的一班卻不在屏幕上,到底是甚麼原因?同時我見其它乘客大部分還是在椅上呆坐或者睡覺,而直到八點半還是沒有國泰的員工到閘口現身。這是我第一刻對安排感到不滿。

同伴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找一機管局員工查問在禁區內如何找到國泰的人。他說國泰的櫃檯在二十號閘口旁,我們就走到那兒去。到達目的地,心裏只有「大鑊」二字。國泰的服務台應該只有不多過五名員工(電腦數目應該更少),而人龍卻起碼有三百人。十時正,排隊時間已超過一小時,前進了不足二十公尺,看來要排到櫃檯最少也要七小時。幸好我有同伴,有需要時可以離隊。當櫃檯附近有時有些鼓燥聲,好奇的我走前看情況。見到在場有多名警察和機場保安員,人數遠多於航空公司的員工。老實說,我自己也是怨氣沖天。不是怨沒有飛機坐。但為何明明說好早上八時在閘口公佈最近情況卻甚麼都沒有?為甚麼我要排半天隊才能可能知道我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到中午又肚餓,我有幸可以讓同伴分工合作:一人排隊;一人買午餐。但那些獨行俠是如何解決溫飽呢?我除了見過一、兩次有機管局的人派水外,就沒有見過職員來為排隊的乘客提供過甚麼了。就算他們不肚餓,還有上廁所的需要吧。那些任由我們排半日隊的人究竟有沒有想過一個人的基本生理需要?我們可不是排隊黨啊!

一直到下午二時,國泰終於在下一層的五樓多開一個櫃枱處理滯留的乘客。剛好排隊到升降機附近的乘客可以被護送到五樓再排隊。我也算是幸運兒之一,結果到四時左右終於拿到了新的登機證,可改乘原訂航班廿四小時後開出的同樣編號的航班。我問那位員工餘下的八小時能否離開禁區,他說不行。那麼餐券呢?他說他在五樓的櫃位沒有,要我們回到樓上的國泰櫃枱拿。嘩!即是又要多排隊數小時,「咪搞我」!於是我又要繼續在禁區內呆。

航空公司無力掌握情況?

突然聽到附近的閘口起哄,百無聊賴的我走去看熱鬧。原來是一班國泰開往曼谷/星加坡的航機由早上九時延遲到黃昏,且在乘客準備登機時突然再度延誤。被圍攻的當然是閘口地勤人員。到約七時乘客真的能夠登機時,他們的怒氣未消。有員工指出今早風球高掛所以上班的人數不足令航班再度延誤,有乘客回應:「我們乘客一大清早能冒著生命危險前來,你們是怎做事的?」員工當然沒有冒生命危險上班的責任,但依這位乘客所言,會否是國泰沒有一早公佈航班會延誤?航空公司如何判斷飛機能否如期起飛,我不了解。但無論如何,現在吃盡苦頭的就是前線員工。

我望一望離境航機的顯示屏,才驚覺國泰和港龍幾乎是全線延誤和取消的。所以當我吃過晚飯後在機場網站的系統得知自己的航班預計三時正才會起飛(禁區內的顯示屏還未顯示我那航班),也覺得這是意料中事。即使如此,回想起早上和下午的情況,內心還是極為煩燥。

倒楣的國泰職員

好不容易捱到十一時左右,顯示屏終於告訴我閘口在哪。路過國泰的櫃檯,人龍已短了不少,但保守保計排龍尾的人也要等三小時才能接近櫃檯。櫃檯前有操不同語言的人在大呼小叫,在扶手電梯附近也有人隔著鐵馬怒吼。這時竟有一位胸前掛著國泰職員證的男子出現,他倒楣了!

雖然對那些影響香港形象的說法總是嗤之以鼻,但作為一個香港人當聽到身邊的內地人和外國人抱怨國泰和香港機場時,心中還是難受。但這一刻我不得不找個渠道發洩一下,向這位職員就今天遭遇抱怨。我說沒有飛機坐不是問題,不可抗力防不勝防。但我不明白究竟為何我原訂那班機會在顯示屏中消失?為何說好在早上八時正於閘口更新情況卻沒有人出現?為何接著要再排八小時隊?我與其它人一起質問、一起抱怨,那位哥哥一臉無奈。我說我很同情他,為何公司找你出來捱罵?你公司每年賺那麼多錢,是否搞不好天氣惡劣時的應變措施。他說他只能為大家搞清楚航班最新情況,其它有關膳食、住宿的安排他無能為力。有趣的是他還對公司忠心耿耿,說國泰也不想敗壞自己的名聲云云。那些圍著他會廣州話的人即時回應:「仲有名聲?」他說會找上司,眾人繼續圍著他,到他聲稱要找警察來解圍他才能脫「險」。

乘客要說法;地勤束手無策

我走到閘口,見到已有一架國泰航機,心中踏實得多。應該是二時左右,見機組人員經過沒有地勤人員把守的閘口進入機艙,信心也多了一點。接近三時,一男一女的地勤人員來到閘口,現場出現歡呼聲。大家開始排隊準備登機。但好景不常,突然顯示屏將航班的預計啟航時間改為五時正。有的人失望地散去繼續呆坐,有的則圍著櫃檯申訴。兩位地勤人員面對廣州話、普通話、英語和意大利語連環炮轟,十分尷尬。那位男的著女的去找些樽裝水來,因此要獨自面對圍剿。他只能不停說:「我也沒有權力決定班機的狀態,實在抱歉。」

乘客不是不明白地勤人員沒有權力。大家想知道的是為何航班要再度延誤和究竟航班何時能起飛?女地勤推了一箱蒸餾水過來更是火上加油。三十多小時等了再等的痛苦,可不是用蒸餾水能撫平的。大家繼續向地勤人員質詢,其實大家都知他不能保證五點正能起飛,於是要求找個經理級的人來。一位操英語的西人說得好:「你的經理應該是支持你的吧!為何這時候你的經理不出現呢?」男地勤不停打機話和通過對講機求援,終於他的上司出現(但沒有人說他是經理級人馬)。他說航機延誤有很多原因,當中包括了要等候機組人員。眾人聽到這原因又起哄,因為所有人都看著機組人員進機艙的。

有趕著回家的女士向那位連駡了已久的的男地勤抱怨已在機場待了兩天,不能安睡之餘又未有洗澡。那地勤彬彬有禮地回應:「我也是連續工作了兩天,我身上的制服也是連續穿了兩天了。」他應該沒有說謊。因為到四時半左右真的能登機時,他在閘口一邊接過乘客的登機證一邊跟身旁的同事說:「我已經連續睬左兩日」。

乘客有沒有知情權?

起飛前,機長廣播,細說了多個較合理的延誤原因:包括機管局本身的地勤人員不足、要等待飛機抵港等等。他再要求乘客不要將怨氣發洩在空服員身上。來到目的地,上網讀香港的報紙,見到國泰有人向媒體詳細交待航班大混亂的多個原因。既然如此,為何現場被駡到狗血淋頭的地勤人員和我們這些當事人卻一直不知道在發生甚麼事呢?如果有關的資訊是發放予地勤人員,讓他們能向乘客解釋,大家條氣會否較順?

可憐的前線服務員

在禁區內,受苦的不只是乘客和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還有其它無辜捱罵的人。當我在排隊領取近登機證時,我曾走到愈來愈長的人龍龍尾看看。見到有兩個掛著機管局證件的少女拿著一張紙寫著「CX」二字,於是原訂乘搭國泰的人都向他們查問。有些人誤以為他們是國泰的,就將怨氣發放到他們身。

眾多乘客滯留令食店的店員也活在崩潰的邊緣。話說我在二十四號清晨睡醒去吃早餐時,見到最近的食店區域只有一間粥麵店開門,服務員工的數目卻只有四、五人,但人龍起碼有幾十人。單是排隊點餐也需時起碼十五分鐘。該餐廳的制度是顧客在櫃枱付錢後,就拿號碼牌到餐桌上等人送上食物。但觀乎該店似乎只得一人送餐,要坐著等食物來基本上是沒有可能。一如所料,過了十多分鐘食物還未來。同伴叫我不如自己到櫃檯拿吧,我就拿號碼牌走到櫃檯前。那位在櫃檯派發食物的女工見到我走過來,我還未說話她就已顯得神色慌張,急忙叫廚師先處理我的單。我想:她一定時受到乘客的極大壓力,所以我沒有說話也以為我是向她施壓的。

晚上又要醫肚時,到了禁區入口附近的餐飲區。選擇了看似排隊人數最短的味千拉麪,我倆一人排隊一人找座位。但最後我們只能坐在地上用餐。其實不少人已經用餐完畢,但大概是因為根本不知道何時才能啟航,就索性在這兒「打躉」。味千拉麵的顯示屏顯示了我手持的籌號,我們就拿食物。同時身旁有人不滿意員工拿錯小食給他,要求更換。那位員工面對著顧客的投訴,神情呆滯沒有反應。我想他已是累到快支持不了。我迅速的拿過盤子,小心翼翼穿越人群到空地坐下開餐。我看一看我那碗中的餸菜,好像和我剛才點的也有點不同。但這刻我實在沒有甚麼理由走去要求換過一碗了。

未來會改善嗎?

乘客和前線員工困獸鬥,實在令雙方都處於崩潰邊緣。作為一個乘客,其實我想大部分乘客都是講道理的。只要解釋清楚情況、派多些人和資源安撫一下,用較好的方法(如分流、派籌)去處理未能乘搭原有的乘客,那麼乘客和員工所受的壓力也會減少。管理層如何安撫前線人員,我不知道。但單是要這樣面對乘客的不滿,那種壓力究竟有多少人能承受?那位粥麵舖女工的慌張、那位味千拉麵員工的麻木、那位彬彬有禮的國泰男地勤驚人的忍耐力,他們的管理層有沒有受過?

最後要說的是,禁區內的航空公司服務櫃檯只有四個(不包括轉責轉機的櫃位)。颱風襲港僅一夜,就揭露了這樣少的櫃枱是嚴重不足的。我見到禁區內的名店多的是,是否不可能多開一些櫃檯,多開一些食肆?

經過這次教訓,機管局和航空公司如何跟進?我們公眾又怎樣可以監督?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