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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table《77個青年願景》序──我這一代香港

Roundtable《77個青年願景》序──我這一代香港

反高鐵運動以後,談『八十後』或『第四代香港人』都好像談得太多了,這大概說明了我們這一代人,其實真的有太多話想說──或是有太多話應該說而沒說,反而被其他人代我們說了。若說我們這一代人真有甚麼鬱悶的話,大概就是空有理想,卻因種種原因難以將之變成現實。遙思先輩,我們也許都羨慕活在五四運動那時代的青年,能爆發出改變國家命運的能量。

亂世出英雄,那個時代,是個人才輩出的時代。五四運動的學生組織者,像羅家倫、傅斯年、段錫朋等,後來都成了政治和學術界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他們的先導者、新文化運動的年輕學者陳獨秀、魯迅、胡適、周作人等,開啟了中國文化的新道路,也間接催生了五四運動。

然而他們的成功,不得不歸功於一個他們兩代人的前輩:蔡元培。蔡元培當時是北大的校長,任內羅致了胡適等一班年青學者,讓朝氣蓬勃的他們改革當時的北京大學;他兼容並包地找來不同立場、不同專業的學者,使學生們體驗到一流學府應有的學術自由,大大開闊了他們的想像空間。到了1919 年的五四運動,北大學生在運動中起著帶頭作用,蔡元培雖曾極力反對他們罷課,認為應救國不忘讀書,但當五四的青年行動者發了狠,火燒趙家樓、痛打章宗祥之後,三十二個學生被捕,蔡元培卻用盡方法去營救他們。五四運動過後,他不但不將發動運動的學生看作搞事分子,更力薦五位學生組織者取得獎學金,到美國留學,見識世界最新最好的知識,因為他看到了這些願意為走在社會之前的人的潛質。

我從來都認為,不同世代並不是本質上對立的。不同世代的人所追求的或有不同,但不見得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真正的對立,其實是強權和公義間的對立,是既得利益者和弱勢間的對立,是特權階級和普羅大眾間的對立,而這是每一個世代都關心和重視的,只是年青一輩更願意將矛盾宣之於口而已。上一代可以做的,便是用最大的耐心和能力,讓新一輩可以有最大的發揮空間,就像蔡元培一樣。

五四運動離我們這一代太遠,接近一世紀的距離使我們不容易感受那時代的脈動。但如果翻閱歷史,在那個內憂外患、充滿不確定性的年代,年青人間逐漸醞釀出的那種『但開風氣敢為先』的氣魄,其實並不陌生。當然今天的香港青年不用面對戰爭禍亂,不似龍應台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中『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一個車站、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我們身處的是全球化的數碼世代,物理的距離已被大大消除,因外地而來的威脅,不是戰亂,而是被搶走工作、奪去機會的恐懼,或曰被邊緣化的恐慌。我們不再談甚麼『西學為體、中學為用』,卻怕在全球化和大國堀起的洪流下迷失自己。我們不再為吃飽穿暖而擔心,但卻為社會的權力不均、貧富懸殊而憂慮。處境不同,衝勁依舊。

因此,09年的5月4日,是五四運動九十週年, Roundtable 乘時發起了一個叫『青年願景──對香港的六個冀盼』的宣言,得到超過四百位來自研究及學術界、文化藝術界、傳媒界、非政府組織的青年公民社會成員聯署。這個宣言以陳獨秀先生在1915年為新出版的《新青年》寫的發刊辭為藍本而寫成,藉六個願景(知性的而非官僚的、流動的而非停滯的、多元的而非民粹的、開放的而非封閉的、國際的而非孤島的、我們的而非無根的)展示我們對現時香港社會的看法和冀盼。宣言和聯署的作用或許很有限,但在這樣一個時代,將自己的立場和看法清清楚楚地說出來,我們還是覺得有其意義。特別是在反高鐵運動之後,社會對『八十後』充滿疑問,更讓我們覺得有需要深化我們的想法,並將之進一步與今天的香港社會現況接軌,於是便有了這一本《77個青年願景》。書中作者都是對社會有想法的人,他們憑各自的觀察和經驗,為香港作出批判和建言;他們立場和看法縱各有異,但有一點還是相同的:仍然對香港抱著希望,深愛著這片土地。

這是我這一代香港人,為香港所作的一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