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看《九天玄女》，林錦棠先生粉墨登場，不期數天之後，遽爾辭世。一直懸想再看林先生的戲，緣起於多年前中文大學邵逸夫堂，其時的戲已經忘掉，記得的只是林先生演賈寶玉，扮相身段之美令人眼前為之一亮。至今才有機緣重睹風華，但一晃不覺已是二十多年，而且竟是連人生的戲也落幕了。歲月不饒人，一切自然無復當年。拳怕少壯，戲曲大概也怕少壯的吧，唱唸做打，哪一樣可以輕鬆駕馭，這之所以梅葆玖早前只能站著唱幾段《鳳還巢》了。然而戲曲畢竟重在「表現」，所以男可以扮演女而美於女，女可以反串男而俊於男；去年看《夢斷香銷》，則是十七歲演七十歲，再進沈園。月前「中國戲曲節」，選看了幾場，其中甚見戲曲本色。台上至多不過一桌一椅，情景全由演員「唱唸做打」出來。倘見「遊園」「驚夢」，左一片姹紫嫣紅，右一堆斷井頽垣，再添一座亭榭，又來一塊太湖石，怎不大煞風景。《桃花扇》「訪翠」，侯生把扇墜拋上樓，香君則拋下菓子，也未見搭起幾層煖翠樓。偏是《九天玄女》，男女對樓互擲荔枝絳桃，即使林先生翩翩依舊，隆重的佈景也夠教人侷促的了。據說，仙鳳鳴劇團當年以製作認真著稱，《帝女花》「迎鳳」，台階必得七級。那是戲曲的發揚呢，還是戲曲的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