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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是被製造的

貧窮是被製造的

政府終於制定貧窮線是好事,但梁振英說「滅貧沒有可能」卻使我憤怒莫名。留意他說的不是「短期內做不到」,而是原則上做不到(照字面的解釋)。正如我在《反轉經濟學》中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隨著經濟復甦和聯合國的成立,除了捍衛和平之外,人們還提出了「消弭貧窮」(eradication of poverty)這個崇高的理想。大半個世紀過去了,「滅貧」已經從我們的話語中悄悄消失,我們今天在爭辯的,只是應該怎樣去「扶貧」而已。這不是一個最大的歷史倒退是什麼?」

我們要分清的是,滅貧所說的不是偶發性的貧窮現象(如因意外或疾病喪失工作能力),而是普遍和持久的「系統性貧窮」。我對貧富問題思考了數十年,近年才終於發現,這種系統性貧窮之所以無法根除,是因為貧窮是被製造的。

讀過《鎗炮、細菌與鋼鐵》的朋友會同意,人類的祖先十多萬年前離開非洲遷徙各地,最後選擇在那兒定居,而那兒有沒有可供大規模馴化的植物和動物,很大程度上已經決定了這些人日後的發展程度。但在白人未到達之前,即使澳洲的土著也不貧窮,而身處富堯的非洲的人民便更不用說。古埃及文明之發達眾人皆知,較少人知道的是,個多世紀以來不斷發生饑荒的埃賽俄比亞,在白人抵達之前也是一個十分富庶的王國。

對,環境貧脊會令生活較艱苦,而天災的出現會導致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但艱苦卻不等於現代意義上的貧窮,而且環境太差人們自會移居他處。我們不會在一個活火山的山麓或撒哈拉沙漠中央找到處於苦貧的居民。

也就是說,所謂「貧窮國家」的出現,基本上是西方殖民迫害和掠奪所導致的「新生事物」,手段包括非洲的奴隸貿易、北美的滅族與強佔、南美的瘋狂屠殺與掠奪、印度產業(特別是紡織業)被全盤摧毀等。而貨幣經濟的入侵,導至一些貧國的政府會因為不夠資金從國際市場購買糧食,而令國民活生生餓死。

同樣是新生事物的,是社會上貧窮階層的出現。不錯,人類自有社會便有窮人,但窮人作為一個龐大而持久的階層,卻是在資本主義的「圈地運動」和廣大人民的「無產化」後才正式出現的。當自足經濟(農業、畜牧業、家庭手工業)被一步步摧毀、當勞動力變成了無產者唯一可以出賣賴以維生的「商品」,而當資本家必須維持一支「產業後備大軍」(手段包括引入自動化機器和「離岸生產」)以控制工人階級和壓低工資時,貧窮便成為了現代文明的制度性產物。

過去三分一世紀的新自由主義令這種情況變本加厲。全球的財富在不斷增加,但資本的回報不斷拋離勞動力的回報,全球企業的利潤增長遠超工資的增長。正如畢菲特所言:「我們正處於一場階級戰爭,但這是富人向窮人發動的戰爭,而且我們正節節勝利。」(There's class warfare, all right, but it's my class, the rich class, that's making war, and we're winning.)一位學者更直截地指出:「沒有僕人階級,何來主子階級?」(What is a master class without a servant class?)不明乎此,便不明白為何滅貧永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