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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穎姿:小販行業的生存空間與社會價值

黃穎姿:小販行業的生存空間與社會價值

文:黃穎姿 社區發展陣線社工
圖:天水圍天光墟(社區發展陣線攝)

按:新年多處出現「夜市」盛況,有人開始討論香港可以再出現墟市嗎?天秀墟是梁振英去年施政報告的政績之一,這種由上而下的規劃,一年後就證實失敗了,新年後更有逾五十檔被迫遷。作者是天水圍天光墟小販的組織者,這篇早前寫的文章,就可以讓我們從天水圍經驗中,探討在食環管理以外的市集可能性。

在天水圍河畔擺賣的天光墟小販故事,還有雞蛋仔伯伯的遭遇,都令我們重新思考,小販的存在,真的如政府所說會對社會造成滋擾?還是,它正默默為社區營造著非金錢足以衡量的社會價值,試圖彌補過度急促的都市發展對社區造成的損害?甚至,作為一種抗拒、反抗地產霸權的實際行動?

小販市集可紓援就業與貧窮問題是普遍共識

早前,立法會人力事務委員會便聯同食物安全及環境衛生事務委員會,就「在小販政策下創造就業機會」這題目進行討論,透過公聽會邀請一眾民間團體與及小販組織到場發表意見。與會者普遍認為小販擺賣可為基層創造更多就業機會與謀生空間,尤其是在規劃失當,就業機會嚴重不足的偏遠新市鎮;小販的彈性工作模式,也為須看顧年幼子女或長期病患親友的照顧者,提供了理想的謀生出路。可是,儘管立法會早於2009年檢討小販政策時,政府已明確表示同意小販擺賣可有效紓援就業困難問題,更表明對社區上以露天市集形式進行的街頭擺賣持開放態度,但當有民間團體聯同小販組織率先嘗試在天水圍推動落實「天光墟市集先導計劃」時,卻是困難重重。

對小商戶來說,是敵人還是朋友?

天水圍居民普遍支持設立露天市集形式的小販擺賣區,因為天水圍「南長實、北領匯(商場)」的社區規劃令街舖消失,所有店舖都集中在大型商場裡,租舖條件的限制(包括租戶須有穩定的營運資金、貨品質素及包裝有嚴格要求等),以及昂貴的租金,都令小商戶難以生存,間接導致連鎖店壟斷零售市場,因此小販會對繳付租金的小商戶造成不公平這個說法,在天水圍變得略欠說服力,相反,合法的小販擺賣空間,可為因無法承擔加租壓力而被逼結業的小商戶提供一個緩衝區,它甚至可以成為商場的競爭者,打破其壟斷局面,迫使商舖租金下調。

「阻街、影響環境衛生、食物欠安全」都是必然?

落實小販市集的另一難題,是政府對小販自我管理能力的懷疑,總認為小販擺賣必定會造成阻街、環境衛生惡劣及治安混亂等問題。事實上,小販伴隨我們成長,在我們的記憶裡,小販所賣的都是價廉物美,滋味無窮,似乎都甚少被欺騙買到次貨或食物中毒。我所認識的小販,將製作食物、物品包裝等工序都安排在住所裡進行,加上須直接接觸顧客,而顧客又多為街坊鄰里,為使他們願意繼續光顧,小販們都會小心謹慎處理貨品和食物,更願意接受一定程度的規管以減低阻街的情況。故此,阻街和不潔都再難成為拒絕落實小販市集的理由。

嚴厲打壓令小販變成「不見光」行業

70年代開始,政府透過取消發牌來限制小販數目,而對於無牌小販則採取積極嚴苛的檢控手法,過去幾年便曾多次造成嚴重傷亡意外。嚴苛執法令小販們產生極大焦慮情緒,迫使他們只夠勇氣在清晨或深夜時份出來擺賣,以一種低消費墟市模式在都市的夾縫中繼續苛存。

這種墟市,是被主流勞工市場與消費市場拒絕的人的失樂園,它不但為失業者帶來謀生機會,亦為捉襟見肘的基層提供服務。當舊區迅速被清拆重建,價廉物美的藥材舖、士多、雜貨舖、米舖、茶餐廳大擺檔等小本經營的店舖都紛紛被地產發展逼遷、被財雄勢大的連鎖店以本傷人地強行取代。一些資金微薄的街坊生意、消費能力不足的基層人士被迫得無處容身,這種清晨及深夜時份的墟市,似乎是他們唯一可去的地方。

「憐憫」是為貧者捍衛那具尊嚴的生活空間,而非高高在上的施捨

據我們所知,深水埗、觀塘、紅磡和天水圍都存在這種「不見光墟市」。撇除售賣熟食的,粗略地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售賣全新貨物的,另一類則兼賣,甚至主要售賣二手物品。那些被我們當成是垃圾般丟棄的二手物品,在墟市中的買家和賣家雙方眼中,卻總能夠發掘到它們的剩餘實用價值,而且在整個選購的互動過程中,包括那激烈又直接的「講價」過程,都比起在百貨店裡售貨員那強裝禮貌,卻聽起來十分虛假偽善機械式的招待說話,更能夠感受到那份對人的尊重,雙方平等的關係,兩者之間的關懷與人情味。這是一個「不能見光」的空間,卻能夠令置身其中的人,感覺到僅餘的生活尊嚴。

聖經總是提醒著我們,貧窮總是伴隨我們左右。對貧者真正的關懷,並不只是物質上的施予,還有確切地承認及接納他們的存在,拒絕盲目地相信它會對社會造成危害;相反地,試試發掘它當中的價值,欣賞它對社會所作出的貢獻,即使十分微小。關注小販行業的團體及組織已在積極研究及籌備一連串的跟進工作,計劃由天水圍天光墟市集開始;你願意給予支持,和我們一起協助貧者捍衛有尊嚴的生活空間,讓他們有足夠的力量走出那「不見光」的處境嗎?

(原文刊於《正義和平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