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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那位活在父權下的女生

「纏足」,亦即所謂「三寸金蓮」,作為古代中國父系社會的象徵體,亦作為把女性身體放諸於經濟功能上的男性霸權——「當小腳被視為『高貴』的符號時,擁有小腳的女性的經濟價值立即冒升」[1],我們可以想像「纏足」其實代表了一種守舊的封建資本社會裏,女性作為男性從屬品的失語狀態。女性活在這種「主子—奴隸」的兩層結構中,承受著父系社會的符號暴力,被迫纏起雙腳,失去作為經驗主體的自由。直到民國時期的放足運動,「纏足」被視為擺脫封建思想的一部分,終於得到解放。特別在於,香港作為被西方國家殖民的地域,全球化的女權主義直擊了本地男性主導的社會話語權,相比起其他中國地域,我城似乎對於女性主體有更寬闊的想像。

但以下這個故事,著教人難以相信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父權仍然以舊模樣存在著。

現代父權故事——那失語的女生

女生是筆者的一位同學,性格倒是陽光的,笑聲有時大得刺耳。你很少會看見她的陰影,大概是因為女生總是以正面對著你,而你又從沒想過笑聲背後,會是一個現代父權故事。女生是家庭中第一個誕下的孩子,奈何父親要的顯然不是女孩,一個父系社會中無法正名的性別,父親想從女生的母親那裏得到的,是能夠繼續父系傳統的男孩子。女生自出娘胎以來,或許就來都不是完整的主體。後來,父親得償所願,獲得了一個兒子,卻與誕下兒子的母親離婚。自此,女生就承受著更壓迫的男權暴力。其父親更揚言,會把自己的資產留給兒子,而女生恐怕只能「失語」地接受這個父系結構,依靠自己存活。

故事就說到這。事實上筆者與女生也只是一般的關係,這件事情只是透過其FACEBOOK得知,卻足以讓我震驚,甚至是現正閱讀此文的你們,想必也難以置信現今社會仍然存在如是殘忍的父權。這位女生所承受的,是一個以結構性呈現的父系家庭,從母親被視為「生育機械」開始,至女生處於家庭中的從屬次等關係,無不滲透出中國傳統的父權思想。「纏足」是被解放了嗎?在這看來,它只是以另一種方式纏繞著女性的主體,而女性卻是「失語」的——在社會體系中失去反抗的話語權。所以,那種反抗、不甘的情緒,女生只能透過化成網絡上的字句發洩,然後在生活中默然接受。作為一個男性,筆者對於這種事情感到無比的慚愧,甚至能感受到女性置於這種父系壓迫下的荒謬,那種不甘接受暴力卻無從改變的荒謬。我希望能為這位女生——甚至是同樣承受著父系暴力的女性——做點什麼,但我能做些什麼?面對龐大的父系結構,即便是意識到荒謬的男性,亦同樣感到無力。所以我決定書寫這個故事,至少讓正在閱讀的你們感到同樣的荒謬,從而去發掘身邊更多的父系暴力,去直指其不是。我希望這樣的一個故事,能讓我們重新審視女性在現今社會的地位,是否已經真正得到解放。如果女性是「失語」的,為其發聲就是能夠說話的人的責任。

致,那位活在父權下的女生

如果妳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話,請好好看完以下這個故事。那是存在主義哲學家卡繆經常掛在嘴邊的,關於薜西弗斯的神話。在希臘神話中,薜西弗斯因為激怒眾神而受到諸神的懲罰——要他不斷把一塊巨石推上山峰,而每當薜西弗斯把巨石推到山峰時,石頭又會滾回山腳,他亦只好重頭開始。周而復始的痛苦正是眾神的懲罰。然而,卡繆卻告訴我們應該想像薜西弗斯是快樂的。因為面對永劫的命運,薜西弗斯沒有選擇自殺,沒有選擇苛活,而是以一種「反叛」的姿態,把懲罰的工序視為自己意志甘願承受且主動決定的行動,摧毀眾神對他的懲罰意義,不屈地存在。[2]

面對無可取替的父系霸權(我們且稱之為「命運」),我們竟沒法完全地控制它,亦似乎沒法從中脫離。這樣的荒謬,套用卡繆的講法,即管反抗吧。在父系暴力下,女性的存在意義彷彿只是服務男性的工具,此外生命就沒有價值。但,透過「反叛」的反抗,超越父系給予的價值,諸如被奴役者的從屬身份認同,生命的價值就會被顛覆,制定命運的神就會被抹殺。而妳的存在,才是存在的唯一目的——不再為任何人而存在,生命的價值單純是生命本身。像是說,被強暴的人即使無法改變其命運,仍決心不以「骯髒的」身份存在——那個被神制定的命運,此外也沒有任何人能因此事而界定其價值是不完整。不,其存在就給予了一個生命的主體價值,「我反抗,故我存在」。

當父系霸權——創造從屬命運的神——被妳正直的反抗否定時,它在妳生命中的意義也就完全地失去了。

[1] 如何書寫中國女性身體史——從纏足開始 馮偉才
http://www.cuhk.edu.hk/ics/21c/issue/articles/097_0511052.pdf

[2] 卡繆的荒謬哲學與《薜西弗斯的神話》 楊梓燁
http://chit-philosophy.blogspot.hk/2014/08/blog-post_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