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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香港的俄國人身影

戰前香港的俄國人身影

相片左邊的是葬於香港墳場的前香港東正教教區主教Dimitri Uspensky之墓(碑上刻有'' Archpriest Dimitri Uspensky 30.1.1886 - 17.1.1970 Victor of the Russian Orthodox Chruch Hong Kong 1934 - 1970)。

根據統計,相比起其他外籍族群,戰前僑居香港的俄羅斯人是少數,1921年只有36人,10年後增至127人。然而,這並不代表俄羅斯帝國及其後的蘇聯不重視香港。相反,自19世紀中業開始,沙俄已視香港為其在東南亞的戰略據點。因此,英國當局嚴防俄國勢力在港滋長,令俄僑數目及兩地經貿、交流在1991年蘇聯解體前都無甚起色。至於1910年代末人口數倍遞增,源於白俄逃避共產政權,千里迢迢由冰天雪地的西伯行亞來到這個中國南端的小島。

沙俄南下的戰略據點:香港

根據丁新豹、盧淑櫻合著的《非我族裔——戰前香港的外籍族群》所載,雖然香港開埠初期是地少人稀的殖民地,但早成為英、俄兩國的外交戰場。自克里米亞戰爭後,俄羅斯極欲開拓從中國、香港、澳門及台灣通向東南亞的戰略通道,故自1850年代末便銳意加強在上述地方的發展。俄國在1857年便派遣使節人員來香港,1860年設立領事館。「莊士敦樓」(即今終審法院所在地)便是昔日的俄羅斯領事館所在。大樓建於1843年,曾是首兩任
港督的住所,第二任港督戴維斯遷出後,大樓曾作匯豐銀行飯堂,之後便成為俄國領事館。到1877年領事館搬至畢打山 (Pedder's Hill),到1900年才正式成立。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後,新政府關閉了包括香港在內的部份海外使館,俄使館直到1994年方重開。早期零星棲身於香港的俄國人,多是領使館人員及家眷。

而在19世紀末,不少俄國皇室、政要曾經訪港,1857年海軍上將Evfim Pytyatin便在香港與英國商討克里米亞戰爭後的商業條約;亞力克斯大爵 (Gramd Duke Alexis Aleksandrovich)則先後兩次訪港並入住港督府;到1891年4月,尼古拉斯皇子 (即後來的沙皇尼古拉斯二世 Tzar Niocolas II) 也到訪香港。

對沙俄而言,香港甚具戰略價值,既可收集西方各國情報,亦可南望東南亞,甚至希望香港成為其在亞洲的海軍基地。然而在1885年,英、俄在阿富汗發生戰爭,英國政府下令在香港水域佈防,以防俄國從海路入侵。1896年,英國批評俄國駐港使館經濟支持間諜活動。兩國的緊張關係一度因歐戰爆發而得以舒緩,期間英國更在日本協助下,將物資、武器經水路從香港運至海參崴,轉用西伯利亞鐵路運到歐洲的俄國。在1917年十月革命之前,英、俄兩國雖然有邦交,關係卻是疏離、淡薄,在港的俄國人少之又少,僑民數目和活動受限,俄港兩地的經貿和交流並不密切,多是官方上的交流。

十月革命 白俄流亡

改變始於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當年11月布爾什維克黨的列寧率領紅軍奪取政權,推翻沙皇,成立工、農為首的共產黨政權,建立蘇維埃俄羅斯聯邦。而由反對派組成的白軍(白俄)和反對共產政權的俄國人自此展開了漫長的流亡之旅。白俄的流亡重鎮包括中俄邊境的哈爾濱 (1922年哈爾濱1/4的人口是俄羅斯人,約12萬)、中東鐵路(Chinese Eastern Railway)沿線的各大小城市。而部份哈爾濱的俄人其後亦陸續遷至北京、天津、青島、上海及其他歐美國家。1931年日本侵佔中國東北,哈爾濱的俄僑大舉南下湧入上海租界,人數接近2萬。

流亡中國的俄羅斯人當中,雖然不乏資本家、商人、富農、軍官及專業技術人員,但亦有不少戰亂逃難的貧窮者,當中有部份在中國東方開酒廠、面粉廠,但更多的是在上海租界行乞、賣淫或從事非法勾當。因不諳中、英文,難以謀生,故為了改善生活,部份俄僑便將子女送到上海學習英文,然後再來港讀書。例如香港首任古物事務監督及前香港中樂團指揮白德醫生 ( Dr. Solomon Matthew Bard, 1916- 2014)便是當中的俵俵者。他本身是猶太人,生於西伯利亞赤塔(Chita),1924年隨家人移民哈爾濱,為了讀醫科,本不諳英語的白德醫生先於1932年到上海學習英語,到1934年入讀香港大學醫學院。根據白德醫生的回憶,當時香港大學共有三四十位俄羅斯學生。除了求學,亦有俄羅斯人遠渡來港謀生。當中主要是在俄國十月革命後才輾轉到香港,他們有任職本港的大企業,例如黃埔船塢、牛奶公司、香港賽馬會,亦有在餐廳、酒店、馬棚工作。

有別於其他居港的外籍族群,戰前居港的俄人鮮有大富大貴者,其墳地墓碑比較簡單、平實的設計及用料可作佐證。而在這群貧窮的俄人中,有逃避共產黨政權而來,但亦有少部份共產國際成員混入來港發動無產階級革命。有學者指1920年代本港兩次大型工人運動,都有來自蘇俄的共產國際成員在背後策動。同時,面對國際孤立情況,蘇聯亦透過香港作為經貿窗口,與鄰國如中國貿易,聯取外匯。

香港警隊中的俄國人

香港政府曾在1930年代為招攬港俄羅斯人加入警隊。當時香港對出的南中國海水域常有海盜出沒。1914年香港政府成立反海盜隊,負責沿海及內河航道治安;而較大的遠洋貨輪則由英軍護航。到1930年4月開始,英軍將有關工作完全交由香港警隊處理。於是同年5月港府招聘首批自行組織及訓練的反海盜隊,成員當中包括俄羅斯人、旁遮普邦印度人和威海衛的中國人。首批25名俄羅斯隊員主要在上海招募,本隸屬於西伯利亞反共產黨部隊,實戰經驗豐富。到1939年俄羅斯隊員增至34年。日佔香港時期,有12名已取得英籍的白俄反海盜隊員被虜,囚禁在赤柱戰俘營。戰後仍有4名白俄隊員繼續在警隊服務,反海盜隊不復重置,部份白俄成員加入成新成立的水警,一些則在服務期滿(通常為25年)後離開。

信仰與社交

由於東正教是俄羅斯人的宗教信仰,亦是賴以維繫的重要元素。香港的東正教社群要1930年才形成。根據資料,1933年復活節罕有地有過百俄羅斯人參加,但因他們沒有地方進行宗教崇拜,故借用尖沙啞的聖安德烈堂。到1934年本港東正教教區漸成,是年Dimitri Uspenski (1886-1970)被任命為香港東正教教區主教。到1938年,《孖剌西報》(Hong Kong Daily Press)刊發了位於佐敦道18號東正教教堂每周彌撒時間表。 Anastasia Goldin ( ? -1937)則被譽為戰前本港俄羅斯東正教社群的靈魂人物。

今天的俄僑與其他香港外籍族群一樣都有自己的會所,與一眾鄉里和友好聯誼。然而在戰前,他們只能依附於其他會所組織。根據1938年9月的《德臣西報》報道,當時一群俄羅斯人代表剛成立業餘體育協會,與(英國)初級海軍隊進行木球友誼賽,結果以大比數落敗。木球是英國傳統活動,且盛行於澳紐、印度、南亞、非洲南部。俄羅斯人並不擅長木球,但仍組隊比賽,樂於參與其中,可見當時數目稀少的俄羅斯人正積極融入香港的殖民社會。

俄國餐廳

雖然人口數目不多,但戰前居港的俄人為香港帶了不少飲食元素,包括最為人熟悉私羅宋湯。現在香港餐廳的「紅湯」,源自俄羅斯人的紅菜湯(Borscht),「羅宋.為洋徑浜英語中Russia發音。羅宋湯由俄羅斯餐廳引入,但至1930年代中,俄國菜在香港仿鮮為人知。而據說「皇后飯店」的創始人14歲隻身由山東來到上海,中日戰爭爆發翌年,即1938年店主與白俄同僚來到香港開餐廳,羅宋湯就是店主當日在上海學會的其中一道俄羅斯菜。1938年香港的俄羅斯餐廳約有六、七間,包括位於尖沙咀漢口道與中間道交界的特卡琴科餐廳 (Tkachenko Restaurant),與1939年代上海法租界的同名食肆: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餐廳 (Tkachenko Brp. Cafe & Restaurant) 和特卡琴科餅店 (Tkachenko Bakery)是否有關聯,則尚待考證。而在中環德道22號的 Excelsior Restaurant以提供俄國菜作類點,並標榜由俄羅斯名廚主理。而在日治時期,俄國菜館Balalaike如常開業,九龍酒店夜總會也請來俄人George Goncharoff 教日本官員跳舞。另外,雄雞餐廳 (Chantecler Restaurant ) 和車厘哥夫餅店 (Cherikoff Barkery) 也是由俄羅斯人開設。

(***上文資料俱選取自丁新豹、盧淑櫻合著的《非我族裔——戰前香港的外籍族群》「俄國:來自西伯利亞的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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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來源:「香港記憶」網站「紅毛填場」(香港墳場) 數據庫


根據「香港記憶」網站的「紅毛填場」(香港墳場) 數據庫,填場安葬香港的外籍族群,包括228名德國人、107名美國人、246蘇格蘭人和460名日本人。此外,香港曾經是不少難民的家,包括因為十月革命而逃難到來的白俄羅斯人。現時,在香港墳場仍可以找108名俄羅斯人的墓石和墓碑。

數據庫 涵蓋了墳場內的所有墳墓,當中詳列了刻鑄在墓碑上的資料和進一步查核所得的死者資料 (以出生地點、死亡日期、年齡、性別、死因和生前職業作檢索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