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社福界的共業

社福界的共業

題為編輯所擬。

關於盲人工廠搬遷事件,主流媒體竟也開始報導,看來真的好像鬧大了。不知道大家有何感想?

平心而論,作為盲輔的長期服務使用者,相較於早年初接觸這個機構時,我覺現在裡面的同事,人品已算是不錯了。但始終,機構總有機構的問題,且冰封三呎,亦非一日之寒,社福機構的官僚化問題,不單存在於盲人輔導會,也不是簡單一兩句甚麼一筆過撥款,或勞資糾紛的抗爭口號可說清的,但這些更深層的問題,過去有多少復康界的朋友可有能力注意得到?

香港社福界的思維落後自然是個不辯自明的事實,但作為一個殘疾人,若你把我稱為工友,而不是服務使用者,我多半還是會臉紅耳赤的。殘疾人士一般也不會意識得到自己身處的不平等位置的,殘疾人士的身份,從來有很大的部份,並不是來自他們的身體缺陷,而是因為無助,而被迫落入種種復康服務的規訓過程,不知不覺地強制而成的自我意識和扭曲感覺。即或那些更為重視殘疾工作權益的社企,也只會給你PoD甚麼多元人才的美稱。倘若真要用工友來稱之我們,聽來雖有公理,但對一個長期被這樣一套社福共融文化習染過久的人來說,還是覺得受之有愧。

常有從事復康服務的朋友向我訴苦,說他待人至誠,盡心竭力落實殘疾人權益,但遇上一些在搞倡議,經常熱血上頭的殘疾朋友(尤其像我這種那不太會認人的盲人),也會無顧變成被針對的磨心,感覺很是委屈。我有時也不太懂得安慰他們,因那不是誰對誰錯,也無關恩情和道義,乃在於不僅是你的「員工」,我們「服務使用者」,共同在這種制度之下,不經不覺地被生產出來的無意識動物,沒多少自主可言的──

國外殘疾權利運動裡常有一個說法:社會福利機構的存在本身,從來就是對殘疾人士的一種剝削,為甚麼政府不把資源直接給殘疾人士自己過活,反倒要資助這樣一個龐大的社會福利機器,讓殘疾人淪為一個連「消費者」也不如的「服務使用者」位置呢?當然這說法聽來有點偏激,也實在並不務實,但若釐清這種對立,正指出了復康制度本身,即再多談甚麼傷健共融,也存在著一種深層、磨蝕人性的壓抑氣氛。這一點並不需要通過分析那些復康機構裡複雜的健/殘勞資關係,單看機構的高層負責人之中,有多少位殘疾人士呢,就可明瞭了。人家那些Nothing about us without us的信念,是真有公理,而不是瞎說的。

現在,運動多了人關注,怎麼說也是好的。希望這裡一些機構員工、或平日有支持過復康界的朋友們,不必因這些工運的報導而受驚,這正好是我們重新思考,發現正向相互依存(inter-dependence)關係的必要過程,至於那些參與這場運動的朋友們,也希望你們,不單單把矛頭放在盲人輔導會身上,因為你們也知道,現在你們正在指責他們的所有不是,早已是社會福利界的常規,那是由殖民地年代開始,香港政府和整個社會福利界,一直勾結,共謀笙成的一種文化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