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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維爾訪台的啟示

  原定二月十七日來台訪問八天的捷克前總統哈維爾,由於身體微恙臨時喊停,延至本月十九日始告成行;不料,抵台第一晚便在下榻旅館浴室摔倒,被迫在台六天行程中必須坐在輪椅上,還因不良於行緣故而臨時取消故宮博物院、以及和知名作家平路對談等安排,使得這位東歐傳奇人物與台灣首次接觸之火花遽減,堪稱是哈維爾旋風式訪台最大遺憾。

  所幸,台灣朝野激化的民主政治經驗,尤其是他滯留期間適逢阿扁總統祭出「柔性政變」話題,國民黨也剛好舉辦一百一十周年黨慶活動,藍綠兩大陣營的立委候選人,更是在街頭巷尾進行掃街拜票,同時大眾傳播媒體也充斥著舌槍唇劍報道,對於這位親身經歷過「布拉格之春」、倡議領導過不流血之「絲絨革命」,同時也擔任過十三年國家元首,執政期間還容納異己得讓斯洛伐克和平分離者而言,不啻大開眼界。

  他在離台前一天接受政大頒授榮譽文學博士學位致詞時,特別表示此行印象深刻,觸動了他創作小說的靈感,尤其是過去一直思索如何將本身的政治經驗轉化為小說素材,卻苦無著墨的衝動,如今台灣行就像觸媒般地使其文思泉湧,因此返國後會策馬加鞭完成文學作品。

領導「絲絨革命」

  創作對於哈維爾而言是本業,因其涉足政壇之前,早在六○年代便是捷克知名劇作家(十三歲時還寫過哲學書),劇作《花園宴會》於一九六三年首演,五年後便聲譽鵲起,榮獲紐約百老匯之「無比獎」(OBIE),新詩作品也備受好評。不過,當蘇聯鐵騎在一九六八年入侵捷克後,哈維爾本著知識分子的良知,率先投入反共產體制的「七七憲章運動」政治活動,其間雖然創作不輟,但畢竟難以見容於執政當局,因此在一九七九年遭「顛覆共和國罪」起訴,入獄五年仍然發表了《獄中書》等重要著作。不過,心境儼然與「自由身」時代的哈維爾大異其趣。

  一九八三年獲釋之後,哈維爾不改其志繼續與共產政權抗爭,多次被捕入獄,政治對他而言已像一條不歸路,無法回頭也身不由己,於是在東歐共產集團「蘇東波」民主浪潮裏,他領導群眾於一九八九年進行不流血的「絲絨革命」,推翻政府並在隔年當選總統,其後又兩度蟬聯。直到去年二月二日始卸下公職。當時,這位文學家總統還不改本色地出版了《無權力者的權力》與《政治.再見!》兩本書,於此即不難管窺其文人的行事風格,單看書名便已了然。

  身為文學家的哈維爾,由於觀點與一般政客迥異,所以在著作(包括總統任內的文告都不假他人)中透露的意涵,譬如「解救人類世界的唯一之途,就在人類心中」名言,便曾被李登輝在一九九五年康奈爾大學演講中引用;而「人權高於國家主權」、「國家是人的產物,而人是神的創造品」等擲地有聲名言,更是阿扁總統深感佩服之理念;因此,哈維爾的生平著作,在台灣幾乎全有譯作,在海峽對岸反而難以面世,據傳僅有「內部發行」之參考消息始能傳閱。

批准捷克和平分裂

  其實,對台海兩岸當局而言,哈維爾在一九九三年批准斯洛伐克與捷克和平分裂之轉折,最是值得「取經」。他於書內述及:「在雙方似乎永無停止的談判與協商後,彼此分裂有項很大的優點,那就是相當和平地進行,沒有暴力與重大衝突,或是尚未解決的重要爭議。如許不尋常且真實的分開,為我們帶來全世界的尊敬……捷克人與斯洛伐克人,現在也許比以前更加親近了,再也沒有仇恨與敵意,兩國人民為了達到他們的目標而結合在一起,充分參與歐洲和全球整合的過程,並且為了自己的利益,會漸漸放棄他們國家的部分主權,支持比國家更大、更有力量的共同體正在成長中的影響力,彼此手一起前進,這才是最重要。」

  這段收在《政治.再見!》書內的真知灼見,允宜兩岸人民與當局深思,特別是哈維爾此行也公開建議台灣與中國面對問題談判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過,基於哈維爾在總統任內曾支持台灣重返聯合國,而且在總統府內公開接見第一夫人吳淑珍……等行止,北京當局恐怕難以接受這位諾貝爾和平獎呼聲極高者的忠言。

  筆者曾於近兩年二度進出布拉格,身歷其境感受到捷克人與世無爭的雍容大度,正像首都市內各型建築兼容並蓄,幾乎涵括古典與現代之所有精髓,或許在這種洗禮下才會產生卡夫卡與哈維爾的人物。

陳中雄 信報財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