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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短評:香港文化藝術發展的Hidden Agenda

政治短評:香港文化藝術發展的Hidden Agenda

Hidden Agenda再一次被掃蕩,這次是因為外國樂隊成為沒有工作簽證的「黑工」。政府持的理由當然是冠冕堂皇,例如在港工作的外國人當然需要工作簽證、工廈活動當然照顧安全等等等等。法例是否真的寫得清楚值得商榷(現實是法例幾乎無所不包、執法也似有選擇性),我認為更重要的是政府究竟以什麼邏輯來推動香港的文化藝術。我們要守護的不只是Hidden Agenda,而是所有在文化藝術圈子裡努力的人。

一、政府不是不支持藝術、文化發展,但他們只會居高臨下地支持既定範疇的文化藝術,並忽視文化藝術本身的頑強生命力與創造力。看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的「絲綢之路」紀錄片《樂滿天下:馬友友絲路合奏團(The Music of Strangers: Yo-Yo Ma and the Silk Road Ensemble)》,他說現在我們看到的成熟藝術(包括音樂、繪畫等等)都曾經是充滿創新精神、突破傳統的創作。從這個角度看,突破傳統、敢於創新是文化藝術的核心精神之一,如果政府的支持方式是處處設限,甚至令創新精神窒息,那鼓勵的不過是被閹割的文化藝術而已。不是說被政府支持的就不是好藝術,但要支持藝術就要持開放的態度,除了讓成熟的藝術繼續發展,也要讓新的藝術形式可以萌芽與發展,並給新晉藝術工作者發揮空間。Hidden Agenda被打壓,政府無推出鼓勵這些藝術表演的政策,可見政府未能理解文化藝術的發展關鍵。

二、政府傾向視文化藝術活動為一種高級文化(High Culture),於是其支持的文化藝術活動大多在美輪美奐的政府場地舉行,就是新興建的西九文化區也要走這路線。街頭藝術不會走進這些大型場地,所以被普遍視為難登大雅之堂。這與名氣無關,就是法國街頭藝術家 Invader當年在港的創作也被剷除;任何著名音樂家在香港街頭演唱也可能被指阻街。從此看來,Hidden Agenda在政府眼裡不是值得支持的藝術。視文化藝術為高級文化更有利結合商業發展,因此原先西九文化區基本上是地產項目—只要有高檔的文化作包裝,地產商可以獲利,文化項目也可以得到作為包裝、廣告費的收益來做到「可持續發展」。

三、不知不覺地,高級文化與流行文化被政府放到對立位置,但兩者之間的界線其實從不清晰(怎樣看Bob Dylan﹖金庸小說﹖西雅圖的Museum of Pop Culture﹖)。流行文化被視為「娛樂」,自然要產業化,要有能力找場地找觀眾、找聽眾、找讀者。找不到就貴客自理,政府並無責任。

四、怎樣才算能登大雅之堂﹖就是你有能力在認可的場地舉行,例如法國街頭藝術家 Invader在街頭的作品被剷除,在中環PMQ展覽就無問題。活動由法國駐港澳總領事館及香港當代藝術基金會合辦,在活化的PMQ舉行就更無問題。文化藝術發展問題漸漸變成空間、場地的問題,例如2001年開始的尖沙咀藝墟由康文署營運,本應是本地藝術家發揮的好地方,但其租金卻一直往上調,藝術家難以應付,留下來的是有盈利能力的攤檔,反而更像跳蚤市場。簡言之,舉辦場地的空間正當性也成為文化藝術的正當性,是否有力能走到有「正當性」的場地成為對文化藝術活動的篩選,未能攀上去的就會政府遺棄。「活化工廈」已經推行多年,其實只是一種協助大財團以相對低廉成功翻新舊商廈謀利的計劃,改建成商廈、酒店的舊工廈租金必然飆升(否則地產商才不會投資翻新工廈),換言之「活化」與「租金上升」必然拉上關係,而租金飆升意味着絕大多數小規模的文化藝術團體無法承擔,而他們到其他工廈就會被指不合法。有立法會議員認為執法與打壓藝術活動無關,但這打壓背後是更恐怖的結構問題,他們卻不會正視—原本這些有創意但未有觀眾群的文化藝術活動最應該受政府保護與支持,但在香港就完全相反。

五、要到「正常」的場所舉辦活動並不容易,除了要有規模,也要同意政府所設的種種限制。政府只要維持着場地的正當性,就可以將這些限制正常化、正當化。Hidden Agenda是完全自由的獨立表演國度,曾經有表演者在這國度自由宣示對政府的不滿—Hidden Agenda的自由靈魂根本不可能走到政府所規限的世界裡。

六、如果政府有心支持文化藝術活動,可以做得還有很多,例如從「需求」的一方做起。意大利政府去年送每個十八歲年青約500歐羅,讓他們花在博物館、劇場及音樂節目上。這樣做除了可以簡接資助文化藝術活動,也可以讓更多年輕人接觸文化藝術活動,有望打造更大更廣的觀眾群,特區政府卻似乎從未考慮。不過,就算政府推行,相信也會將用錢限制在高級文化上,「難登大雅之堂」的流行文化仍難冒起,藝術發展依然會欠想像。

七、以上大部份邏輯都可以應用在教育上,因此香港民間學院才會被警告。不過,打壓民間辦學更方便,因為有牌照制度規管。知識有如藝術,也有其生命力,規管可以是保護,規管不得宜就會令知識與藝術窒息,本末倒置。

我們可以怎樣保護這些充滿自由靈魂的文化藝術﹖這是最困難卻最需要思考的問題。在未思考到方式之前,大概只能盡力呼喊,守護每一寸自由的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