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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語言、人心拒於門外——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

被語言、人心拒於門外——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

圖:Mohamed Thalha

(獨媒特約報導)在去年的佔領街頭,每逢有非華人的面貌參與,總會引來注目。一海黃皮膚、黑眼睛中,滲入了白皮膚、藍眼睛,耳邊混雜廣東話和英語,讓有些港人懷念起殖民時代,說是久違的國際大都會感覺。剛移民來港兩年的尼泊爾籍Santo Chhetri,在運動開首也跟朋友們以學生身份,如一般大學生一樣走上街頭,為民主運動親力親為,可是他僅在佔領區逗留了三天。他的離開不是因為熱誠退去,反倒是感到不獲歡迎。這國際大都會並沒有容下所有的非華裔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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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Santo Chhetri(右)

「很想去參與,但人們總在拒你於門外。」

在九月尾,Santo與朋友走入旺角佔領區,途人報以懷疑目光、指指點點:「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不久,他一位懂廣東話的朋友跟他耳語:「我們到遠一點去,他們在說我們壞話。」第二晚,他再到旺角,又如是。於是第三天,他改到中環。這次縱未受惡言相向,但他也感受到那股被拒感。「在中環是沒有那麼明顯,但當人們注視著你,你是可以感受出來的。」

三顧街頭,他也鬱鬱而回。「從此以後,我便沒有再去了。你很想去參與,但人們總在拒你於門外。當他們嘗試疏遠你的時候,你就不想再參與其中。」

在香港科技大學就讀工商管理系一年級Mohamed Thalha同樣有走進佔領區,他在催淚彈一役後連續四晚都親臨其中。印度籍的他與三、四十個南亞裔的朋友自發組成一個群組,拉起印有「香港是我家」、「We ethnic minorities strive for democracy」的橫額走進佔領區,宣示他們力爭民主的心:「我們覺得我們是香港人多於自己的族群,我們走出來原因與你們一樣,當中有太多不公。他們怎樣可以這樣對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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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建聯地位穩固

Thalha沒有投訴太多惡言白目,只是感到別人向他們道謝很可笑,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土生土長,都懂廣東話,甚至比遠鄉的語言更流利。他懂的還有建制派的蛇齋餅糭,而這些往往牽制著大部分的少數族裔的政治取態。他解釋說:「民建聯在少數族裔的政治圈地位很強,他們有一個專屬小組,比其他政黨更強。很多人會支持它,因為它可能是少數族裔唯一的政治聯繫。」尤是是對老一輩而言。

年青的一輩如他,不太認同民建聯:「They just over do it. 佢哋擦鞋啊令到有一班人支持囉。佢哋來到我哋的活動,只要叫佢哋來,即係完全冇關係嘅喎,都會喺度。」

雖然對建制派不敢茍同,但他清楚這政黨在他圈子的重要。他的一位叔父久久不能上公屋,也是靠區議員張羅,才能令他安居。他比喻民建聯就如他們的大聲公,一直對他們照應不俗,只是他想要更多的大聲公:「其實少數族裔群組有很多政治取態。但如果你只有一個大聲公去替你發聲,那人們就會很理所當然地跟隨同一個政治理念。」

政黨資訊缺英文翻譯

造就一支大聲公獨大,Thalha表示語言是最大問題。環觀多個政黨的宣傳物品、網頁,民建聯英文翻譯做得較為完善,固然符合少數族裔的需要,而其他政黨都少有提供英文資訊。

以政黨的網頁為例,建制派的民建聯、新民黨都有高質素的英文翻譯,而反觀泛民政黨的網站當除了公民黨有少量英文翻釋外,社民連、人民力量、街工等都欠缺英文翻釋,民主黨則有英文翻譯連結,但按進其中是:「資料整理中…」。民主黨回覆記者,解釋網頁現正更新中,會盡快重新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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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諮詢忽視少數族裔

在融樂會擔任研究主任的葉皓羚指出政黨網頁只是其中一個例子,妨礙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她舉政府公眾諮詢作例,即使政府設計了中英文和少數族裔語言的宣傳單張,但英文、少數族裔語言的內容、消息卻只限於網上版,有時候融樂會想要索取單張,幫助傳播訊息,政府也只回覆要他們自行印刷。她說:「我唔係話我哋政府資訊係完全冇英文版,但好多時唔係全部都有一啲少數族裔可以接觸到。你有exist同accessible係兩回事嚟。」

葉皓羚幫助的少數族裔居民曾告訴她即使他們想參與也有難度,雨傘運動曾是他們其中一個介入點,但無奈他們的參與至今都只限於金鐘。「其實佢哋都有講到,係金鐘就係一份子,返到自己個社區其實都變返做一個外人。」

她解釋說,現今政府諮詢政策多靠一個隸屬民政事務處的少數族裔人士論壇,委員名單縱有不同種族人士,但也只流於表面上裝有代表性。她強調:「少數族裔唔係一個單一嘅群體,佢地有好多唔同嘅需要、唔同嘅睇法。總之你搵一個人,咁你就話有少數族裔喇。你一啲政府少數族裔委會員有代表同政府真係認真去認識呢個大群體我覺得係兩回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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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司馬文

入藉參選 不同膚色不同待遇

葉皓羚曾遇過一些少數族裔人士想要參選區議會、立法會,但未能成功,因為未能入中國國藉,而拒絕他們的入境處所回覆總是一清單的「可能不合符條件」,未有詳細清晰表明是哪一條,每一次他們都只能再接再勵,可惜總失敗而回。

非華人只要住滿七年便可以獲得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證,但要入藉參選,就要到入境處受一連串審核。南區區議員司馬文是成功入藉的非華人人士,是香港議會界少有的非華人。在參選當中他表示沒有遇到語言上的問題,反而就當時一個新政客來說,非華人面孔令他更突出。在他幫助馮檢基競選超級區議會時,市民都紛紛對他道謝,他並沒有受到任何不公對待。「這是我的城市,所以這是不同的。但如果你完全從外來,人們會說『唔好意思,你做緊咩?』」

不過,他都深明這或多或少是由於他是一個白人。在香港殖民地歷史的影響下,華人習慣面對白人,但對於南亞裔或是非洲來的人,仍潛在較多歧視。「如果我是一個南亞裔或非洲人,那會截然不同。」

的確,在2011代表公民黨參選尖沙咀東區議會選舉的盛浩文的經驗, 比司馬文惡劣得多。同樣作為區議會候選人,司馬文得到的是握手道謝,他卻飽受惡言。他憶述:「(有人說)你不是香港人,所以我不會投你。那是最令我痛心的事。」

這句話曾經令他揪心,但他已經看透了這句話:「我發現社會總會有少數笨蛋這樣說,因為他們很可憐和失敗。他們覺得可以這樣對啡皮膚的人說話,就此感到自己比較高貴,因為白人較他們高貴,華人則是一樣,所以讓他對這些(啡皮膚)人惡言。」

政黨不應只在選舉時出現

事過境遷,抽脫了政圈身份,盛浩文作為一個少數族裔選民對政黨和香港給少數族裔政治參與仍感不公。他指出政黨不論在立法會或區議會都只會在投票前六個月出現,高舉雙語橫額,其餘三年半都對少數族裔坐視不理。他質疑除了石禮謙,所有立法會議員都有良好的英文能力,但日常宣傳、會議發言均用中文,原因是想顯得草根化,顯出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律師,親近選民。

區議會選舉年底舉行,現時政黨的宣傳仍是中文主導,司馬文對此表示諒解,明白少數族裔只佔香港5%人口,成本是一個問題。但盛浩文卻對這個大眾認為理所當然的原因反駁:「如果在過去3至3年半我對你不重要,那為什麼你(政黨)最後六個月來爭選我的選票?因為那100至200票在選舉中可以帶來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對他而言,要令少數族裔的融合社會更好必需要在行政會議、議會加入少數裔族的代表,要有人站出來指出社會中關於少數族裔的不平風。而作為國際大都會的香港,至今仍見少數族裔政治參與不足,尤其參選議會,原因很明顯:「語言是其中一個問題,同時人們要接受事實上你是少數族裔。但遺憾地說,不是很多人能夠做到、能夠準備這個心理。」

記者:梁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