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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

下午歸家的路上,我遇上了這樣的事。

一個穿著發黃恤衫,西褲的老伯,推著一部小小的手推車,車上卻載滿了高過老伯身高的紙皮,蹣跚地走著。看著紙皮歪歪的左右搖晃著,正要上前幫忙,他的紙皮就轟的一聲,全都倒下了。事發地點剛好在一家回收店的前面,心想:也好,起碼他已經到達要去的地方,只要替他收拾好紙皮就是了。店裡的人看到如此情景,馬上就跑出來,滿以為他和她會幫忙,怎料一開口就是充滿粗言穢語的漫罵起來,意思大概是已提醒老伯多次不要把紙皮堆得太高和太多,或是換部較大的手推車才行。老伯則裝作充耳不聞,只是彎著腰重新疊起他的紙皮。

我只是默默地上前幫老伯把紙皮疊好,並替他把紙皮過磅。看著他跟回收店的老闆娘交收後,正打算離去。老伯卻突然把我叫住,上前表示感謝。他過份的熱情甚至令我感到不好意思,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我看老伯在大熱天時仍穿恤衫西褲,想打圓場地道:「伯伯,天氣熱穿短袖衫短褲比較涼快哦!」老伯回答:「出來工作就是要尊重工作,穿短褲怎見得人?」適時,回收店的老闆娘收我們走到一旁,不要阻著她做生意,我就拉著伯伯到旁邊的茶餐廳,說要請他喝口茶。老伯最初是拒絕的,但我又拉又推的情況下,最後答應喝杯茶。

老伯呻一口奶茶後,跟我娓娓道來他的故事。老伯一生讀書不多,小時候跟爸爸從大陸來港,曾經做過看更送信廚房車房,退休前曾在銀行做office boy,所以習慣了穿恤衫西褲。後來老伯身體不好,就連每天送信的力氣都沒有,而且公司開始用courier,他就被退休了。「沒有退休金嗎?」我問。他說現在租金貴,坐食山崩,所以他開始了執紙皮的生涯。拾紙皮不容易,很多阿公阿婆都是他的competitor,並無山頭可言。有時候更要在列日當空下等店舖把紙皮掉出來,賺的都是辛苦錢。所以,他小小的手推車,是拾荒得來的。把手推車的紙皮疊得高高的,就是他每天的期望與小確幸。「兒女呢?」老伯說兒女都很乖,不過他們都有自己都家和工作,一身兒女債,無車無樓人工低,每星期都會買些餸菜回來看他兩老,過時過節會給他幾百蚊零用錢。「我只希望他們開心,現在生活艱難,自己可以生活,就不要加重他們的負擔。」老伯說到這裡,臉上微微笑的,一臉驕傲。

老伯最後都堅持不肯叫東西吃,說喝杯奶茶已經受了極大的恩惠。「回收店的老闆娘對你那麼兇,下次她罵你,你不要啞忍。」「自己要靠她生活,沒辦法,你們上班還不是受老闆和同事的氣。我聽完收錢後,拍拍屁股就走,無負擔的。老人家,學人說什麼尊嚴,食飽飯有瓦遮頭已經不錯的了。」臨別時,我正要把電話寫給老伯,叫他以後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打給我。「唔駛啦!阿伯幾十歲,咩都係自己攪掂,你請我飲咗奶茶已經好幫手。年青人,留返個錢係身邊,日後唔好好似阿伯咁。」看著他慢慢離去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雜。

我相信每天走在街上,大家都見到很多不同形態衣著的老人家,在艱辛的社會上努力生存,執紙皮、拾荒、吃二手飯、在垃圾筒執東西吃、露宿、睡公園等等。這群長者,其中很多都在年輕時,就像今天的我們一樣,努力工作生活,為兒女打拼。可惜的是,他們並未能享受幸辛勞後的豐盛。老伯的故事,其實很平淡,也是很多香港長者的故事。而這些故事的背後,是千絲萬縷的長者福利、房屋、社會、經濟、醫療、退休保障諸如此類的社會問題。

筆者不是擬定社會政策的人,更沒有什麼偉大的看法或在這裡提出討伐政府的論點,把老伯的故事寫出來,是希望提醒自己和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對於長者,我們可以為他們做得更多。我相信沒有一位長者喜歡或刻意去拾荒、被罵或吃二手飯;而社會的逼迫,我們其實都無可避免的身在其中。我們都正在受這個歪曲無理社會的苦,但能夠多做一點的時候,就請為這個社會多做一點。最起碼,在這個社會和政治紛亂的環境下,讓我們更相信,香港人,是充滿愛和堅持,堅持為這個社會、為這個家,可以付出更多。那怕那些在上位者的無知無能無恥無厘頭,只要我們願意站出來,無論是街頭運動或是生活小事,這個香港,都會因為你和我的堅持,而變得更美好。

是真天真也好,假天真也罷。最起碼,我是如此相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