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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給2014的啟示和撼動

1984給2014的啟示和撼動

一直很想在空閒的時間讀讀書,日子過得太快,晃晃忽忽的心情略過了些歲月,才發現,日子還是這樣過,回歸日常,是臉書的友人們告訴我的事。我們總是跟著大隊行走。然後,半個靈魂被扯回了現實生活,另外一半的靈魂,努力把虛空填滿。

執起書本,在零落的光陰裡,啃著,啃得很慢很慢。然後,當要完結的時候,你才驟然發覺,噢,要完結了,也來不及告別,最後的句號後只遺留虛空白。

我從沒有想過在2014年把1984讀完(也從沒有想過2014年會發生這麼多事)。想讀的書太多,就如想做的事太多,若不去做,或許這一輩子會後悔。然後,書看完了。但書本殘留給我的,在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像一個個疊影,交錯於現實世界的一個個場景中……

在光天化日或暗夜的街道上,毆打人的(思想)警察,犯(思想)罪的市民。如溫斯頓(Winston)所言,思想犯罪就是死亡本身,一個人連「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也沒有。社會需要的是和諧、統一的思想,不容有抗爭的人。警察一棍一棍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又上門把抗爭者抓入牢房。警局活像濫用暴力、踐踏人身尊嚴的「仁愛部」,裡面是一個個冷酷無情的思想警察。反抗就要受到懲罰和處分,是理所當然的事。當暴力也不能挑動人的神經,某些事情逐漸因民眾的默許成為常態。政府做的一切只為維護社會安定。

於這城市的人,要生存,都要學會「雙重思想」,一方面咒罵腐敗無能的高官,一方面容許他們穩坐高高在上的位置;一方面大罵要罷看垃圾電視台,還是晚晚收看;一方面大嘆社會的不公義,卻接受終身被欺壓的事實。大人們一方面教我們誠實,一方面卻要我們相信高官們的謊言。只要有「雙重思想」,大家就能保持非政治性的、中立的心境,單純而快樂地過活。生活本應如此。每天的工作、娛樂,為生活奔波,追趕通脹,淪為樓奴,與他人爭座位爭學位爭牀位。生活本應如此。

我們學會理所當然地接受一切的不公義和不尋常,包括失實的新聞。多個不同出版社的報紙,一樣的頭版,彷彿「真相部」之下的傑作。大部分的人願意選擇相信謊言,餘下的努力追尋真相的,卻被當成瘋子,受盡謾罵、欺壓和杯葛。或許,真相越赤裸,只會令更多的人感不安、無能為力,誰不想好好安穩睡著?把那些腳印和血汗通通抹掉吧。

「誰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歷史只是由勝利的一方撰寫的。當權的人,能掌控現在、過去、未來,他說的是甚麼,就是甚麼。那些指鹿為馬的人,還有那些濫權而使用暴力的人,不單安然無恙,更平步青雲、升官發財;爭取公義的,被秋後算帳,剝奪人生自由,被抹黑──多少對良知和信念的堅持、多少的堅忍、多少的互助互愛、多少的和平抗爭……歷史從未有為抗爭者留下任何痕跡,甚至會竄改歷史,無聲無息地……只有用我們的眼把歷史刻入腦海中,才能把歷史保存──除非他們連人的記憶也要刪去。

溫斯頓連那僅存的與母親的回憶也否定了,他的腦海已潔白無瑕,沒有對舊世界的依戀。他一心只愛著老大哥。當一個人連自己的生命經歷和回憶都失去時,其個人獨特的情感和思想也隨之消失,這還算是一個人嗎?我不要我的世界成了1984的世界。

城市出現「新語」了,所謂「慈母」、「光明磊落」、「政治中立」等的字眼,官方都有一番新的定義,年輕一代需要「再啟蒙」,讓他們對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政府有更大的認同。可是,還有年輕人在深夜時分,在街道上、網絡上、面書上留連著,來來回回,來來回回,只為把堅守的信念傳遞開去──把崩壞的補回來,不是一代人的事,而是一整個城市的事。

難道我們寧願默默地接受一切的不尋常?任由我們的腦袋和靈魂被淨化?

我不要1984的到來。我希望一切只是我過度恐慌而已,畢竟,距1984已過了整整三十年,畢竟,三十年前,城市還是一片繁勝的局面,三十年後的今日,還是(似乎是)一片太平盛世。那些多慮的人只會讓自己痛苦和蒼老,像溫斯頓。醒覺從來讓人痛苦,但像牲口一樣任人宰割,難道也不可憐嗎?

我希望得到的,是「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

此時此刻,最有力的不是文字,但文字還是會令人清醒,讓自己更像一個人。

寫下這一大堆文字,或許,希望的是,在佳節來臨之時,不致讓絕望感只充斥於腦海。能夠對虛構的故事感絕望和痛苦,只因我們還有自由的思想,還會想像得到,當人權被剝削淨盡時的恐懼和可怕──面對步步近逼的社會,應否坐以待斃,我們要認真想想。

《發條橙》的作者安東尼‧伯杰斯曾說過,「多一個人讀奥威爾,就多一份自由。」在自由尚未來臨之時,至少,我們會萌生對自由的醒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