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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運動:戰情分析與建議(二)

雨傘運動:戰情分析與建議(二)

題為編輯所擬。

這篇文的大部分內容都是來自於三日前或更早之前,與最信任的朋友分析戰情時寫下來的。然後事態發展愈來愈接近我的分析(覺得我是老吹馬後炮或陰謀論的朋友,請自便按上一頁)今日沈大師又出了一篇文,某些想法與我類近。或許各位睇完依篇文,反而能令運動起返生機,所以我決定把這些內容公開。

關於大會與旺角

首先,這場運動並沒有大家想像中那樣完全是沒有大會。沒錯,自928學聯學民宣布撤退後,群眾佔馬路、催淚彈清場群眾打遊擊,到旺角佔領,這些行動全都沒有大會指揮,後續也沒有團體或組織敢自稱為大會,要領導群眾,整場運動都被大眾理解為沒有大會的群眾自發運動。即使學聯作為談判代表,也無法完全號召群眾,尤其是旺角那邊的佔領者。

但這只是表面的一層。任何參與政治活動的組織與政黨都會有它的計算,希望令群眾站在自己一邊,所以即使它們無法公開領導群眾,也會用各種軟實力,例如媒體、一班不起名的「小隊」、輿論戰,去嘗試令運動朝著自己的方向去走,令群眾跟著自己走。我稱這類組織為「影子組織」。把話說穿,金鐘的影子大會就是學聯與泛民,那麼旺角呢?旺角的各個影子組織還未獲得全面控制權,但明顯是以激進右派為主導,而其他組織與政黨一直趁機反撲,所以為什麼普通市民如何勸告、如何叫人不要內耗,旺角的爭端非但沒減反增,就是因為旺角是兵家必爭之地。所以,其實根本不用普遍市民叫,各影子組織都自動自覺懂得公開向群眾呼籲沒有大會、不要內耗,以藉獲得民心,但暗地裡就各懷鬼胎。

這是現實層面的原因。但它們也有理想的一面。對於激進右派來說,他們有班人抗拒傳統社運老手或是泛民,就是對他們不信任,認為他們會出賣香港,一定要驅趕它們;對於傳統社運或泛民來說,這班右派不是共諜,就是瘋狂抹黑的魔鬼,一定要制止它們;對於學聯來說,它不願介入兩者的爭鬥之中,而且它們還有金鐘的群眾,所以它們並沒有意圖,也不會有任何行動想「重奪」旺角。不過,如果旺角被所謂激進右派所控制,那麼對學聯部分人來說卻是非常危險的事,因為這班人做些什麼是無法估計的,但如果旺角出事,普通市民、建制派一定會把責任歸咎到學聯身上。所以,學聯只有兩個方法,一是準備與旺角「割席」,一是更積極做地區小組討論工作,確保旺角至少是「可受控」的,不至於出現完全失控的暴力畫面。今日學聯公開來到旺角搞研討會,用意就是這樣。

那麼,如果你並非任何有政黨背景的人,真的只是個普通市民,又可以在旺角裡擔當什麼角色?個人認為,普通市民只能盡量不參與任何特別打響旗幟的活動,盡量令旺角不由任何個別的派別可以全面控制。假如連你也感受到旺角似乎有「影子大會」的話,那你要考慮這影子大會會否影響自己、又如何影響自己,再判斷自己是否繼續堅守下去。但至少,不要人云亦云,滿腦子都是「左膠右膠」,剎有介事去驅趕「左膠」或「右膠」,收集各路訊息,抽離d去思考,自己下一個最佳判斷。

關於左右之爭

在這場運動開始前,我就作出這樣的預測:「這場運動會失敗。運動完結後,所謂本土右派就會抬頭,組成新政黨,左翼(或左膠)則淪為過街老鼠,成為運動失敗的承擔者。」果然,運動至今,愈來愈中了我的預測。

什麼是本土右派?我把它定義為「以香港為一優秀族群、以本土利益為優先、以維持本地自由經濟市場」為理念者,則屬本土右派的一員。本土右派最明顯的行動則透過建立新媒體,宣揚「香港人」VS「大陸人」這族群矛盾想像,以及企圖與本土資本家合謀抵抗紅資,但對本地資本主義與自由經濟市場並不加以批判。在運動前,本土右派已開始壯大,深入不少新一代人,不論有些本土右派如何表明自己沒有歧視、貶低大陸人,實情是怎樣,其實各位心知肚明。這就是新網絡媒體的威力。

在這場運動中,如果有所謂勝利者,必定是右派。它一方面藉著宣揚自己沒有領導過大會而獲得掌聲,另一方面凡一出事只需指責「左膠」累事而立於不敗之地。無論左翼如何反撲,以今次運動的輿論方向,也難以力挽狂瀾,回天乏術,看看左廿、社會主義行動被群眾如何聲討,可見一斑。如果今場運動失敗,一定有一班人把失敗的責任歸咎在「左膠」身上,從此左翼成為過街老鼠,如果左翼要番身,相信必須要在人手上重新洗牌一次,同時重新建立論述,才可能抗衡右派。因此,今場運動雖然看似左右(表面)大團結,大家看得高興。但實情係,運動後左右之爭只會變得比之前更激烈,甚至更醜陋更令人無眼睇。

無論如何,如果你仍未決定站係左定右,或是已經站係左或右,如果你真係想對政治議題落最佳的個人判斷,請多一點抽離去思考,不要人云亦云,「膠」黎「膠」去,只會令自己身陷政客的利益計算中。身為聰明、真正覺醒的公民,應該是去利用政客,而不是反被政客利用。

溫馨提示:這運動完結後,有可能產生一班超激進右翼份子,發生零星暴力事件。這絕不稀奇,也是我絕不樂見的。

關於運動

如上述所言,我在運動前是預計這場運動會失敗。「失敗」的意思是無法爭取到公民提名。我相信有理性、熟悉政治的人都會作這樣的現實判斷。

第一, 批准公民提名,等於推翻人大決定。人大是中國最高權力機構,要人大為了香港推翻自己的決定,機率接近零,連它委任的狼英做錯多少事,它都要力保他不下台,更何況是普選。

第二,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香港有真普選,其他地方亦可以照相製版爭取有真普選,中國為了保全自己的政權穩定,必定不容許這事情發生,即使要毀掉在港的利益也好,畢竟只要維持政權穩定與保住最重要的國企,他們仍有得撈油水,仍有得管治人民。

第三,中國對港只會愈來愈多操控,大部分中共高層不是真心相信外國勢力在港論(除了沈生提到國安委在港澳辦之內,其實還有(國安局第四局)港澳台情報局專門負責收集今次運動的政治情報,就是要不信任這是場純港人運動),就是為了自身利益而更全面控制香港。即使有所謂溫和建制派,也因為香港人的不滿與激進派抬頭,中共認為這些溫和建制派的建議沒用,愈來愈不受予理會,中共對港政策只會變得愈來愈強硬。

第四,佔領行動根本發揮唔到威力。癱瘓交通又會引來民意反彈。癱瘓金融體系,一來銀行同港交所已有準備,二來人數根本不夠(譬如圍不死IFC),三來如果真的圍堵資本機構,以政商的關係,必定會武力迅速清場,發揮不到影響力。最大問題是,為了上述三點的理由,中共根本不介意犧牲一些經濟利益,也不會被「威脅」到給予真普選。

那麼,你可能問我,為什麼明知失敗,仍然那麼積極參與運動,又要求行動升級?因為我是介乎現實主義者與理想主義者之間的人,我相信個人意志的威力有限,但仍然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同時我希望藉著今場運動,香港人真的能實現更大規模的公民覺醒。所以,我一方面積極行動企圖創造可能,同時也在思想上準備面對失敗。如今看來,失敗的前奏已開始響起,我也準備面對接下來失敗後可以做些什麼的問題。

至於升級問題,正如我昨日所言,「大家可能要開始面對運動會階段性*失敗*依個可能結果,諗下我地如果一失敗,我地點樣係失敗之中爭取到最大既利益。我諗依個先係行動升級真正需要考慮同爭取的東西。畢竟台灣真係打起本土民主運動仗起黎,都要十幾廿年先爭取到實質成果,我地而家仲要面對既係強權中共。場仗岩岩起步(我唔會當過去幾十年泛民做 既野叫做真。爭取民主運動),仲有排打,唔好咁快氣餒。我知道好多人仲期待今次可以一氣呵成獲得真民主,獲得唔到就從此犬儒。我諗,依種心態點樣調節過來,先係依場運動的關鍵。」所以我仍然會提出各種升級行動,在失敗前爭取最大的利益。這是不是失敗主義?見人見智了。

我相信學聯都開始睇到依點,所以昨日才提到「公民提名不是一朝一夕可得到」。不過學聯唔可能撤回訴求,否則只會受到千夫所指,被人話出賣港人,無法再組織與團結後續的民主運動。但學聯又明知爭取到既機會接近零,咁佢可以點做?我估計學聯已經準備硬著頭皮行動升級,來一鋪最後一擊,然後被捕清場,宣布「失敗」。再策略下一輪不合作運動。

我希望運動失敗後,大家真的不要怪學聯。其實換上什麼人什麼組織上去,也沒有人能動搖中共。最激進的行動派即使使用暴力,也只會有零星少數願意咁做,同時失去民心,引來更大的暴力清場。如果真的希望民主運動像台灣一樣繼續持續,必須要有一班新青年新領袖,他們不是指揮者,卻是擁有豐富的行動經驗與感召力,像長毛一樣,是能夠團結民心的領袖。

關於普選

那麼,普選呢?繼續由得五步曲繼續行?其實,我個人傾向係可以接受一個沒有公民提名的「中間方案」。有些可能方案,其實可以跟著人大既框架得黎,又真的令選舉具有某種民意認受性。但這種走罅方法,不論學聯三子或泛民,就算佢地想到,都不可能提出。因為他們一提出,就會被視為賣港。80萬公投為「公民提名」立下了民意基礎,但同時亦都為今次運動埋下了無得走罅的種子。

然而,如果你認同這場運動爭取不到公民提名,同時又真的不想接受現時建制派拋出的主流方案,那麼你剩下的只能思考一下如何提出一個「跟著人大既框架得黎,又真的令選舉具有某種民意認受性」的普選方案。而且這方案必須與溫和建制派商議並同意後,由他們向人大提出,才有可能真的實現。當然,這做法完全是跟著人大訂下的遊戲規則去玩,如果你還是相信07年前的各種不合作運動最終能改變人大決定,那就不需要考慮這一段的建議。

長遠而言,要保住香港的自由法治,同時與中國政府進行政治角力,個人認為以下的事情必須去做,當中共的經濟出現不穩時,中共就可能會下放權力給港人:

1. 踢走明顯親英美的政黨集團,建立本土政黨(個人立場當然是主張建立左翼本土政黨),也許是與虎謀皮,但至少中港的直接政治角力,減低中共對港的不信任(破外國勢力論,令中國再無藉口)
2. 與溫和建制派作更多的交流,甚至「合作」(當然是對己方有利的合作),向中國釋出一定的善意,減低中共對港的強硬手段
3. 組織更多的民間組織,發動一次又一次的民間民主運動,製造更大的民意支持
4. 組織工會,工人階級利益得到保障後,工人參與民主運動的動機就會大大增加。沒有工人支持(沒有工會支持著工人),你想搞咩罷工都係無可能。

也許你未必同意上述的大方向,但至少應該是溫和與激進雙軌而行。

我寫這篇文,是把各路的利益考量與心中盤算著什麼,都寫晒出黎。我唔知咁寫會唔會有危險,猶疑左好耐,見時機成熟,都係決定寫出黎(如果我早幾日公開寫,效果又會唔同)。希望可以令一些不是死硬派的人剎一剎停,諗一諗。

最後,請大家不要氣餒。行動仍需要升級,仍需要在所謂「失敗」之中爭取最大的成果。我也會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