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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區議員2】一個素人的離開 連桷璋:要實現執政意志,從來都在制度外

【辭職區議員2】一個素人的離開  連桷璋:要實現執政意志,從來都在制度外

(獨媒報導)大家都覺得連桷璋辭任區議員,是意料之中。

但其實他也有掙扎過。三月尾,連桷璋在一次地區活動中跟我提到,自己考慮了一段時間後,決定宣誓做下去——因為仍很多嘢想做。但到了四月中,某日他一邊和助理商討何時截斷辦事處的水和電,一邊平淡地告訴我:我會辭職。

對他而言,宣誓只是一個時間點,去思考去與留。而他的考慮因素有三個:能否實現計劃、身份帶來的好與壞,以及個人風險。

而他坦承,區議員這個身份有點綁手綁腳,難以推進他想做的事之餘,連說句話都要特別注意用詞。那麼,他寧可當一介草民,繼續在社區內搞活動。為甚麼是搞活動?「開心囉。想囉。」他想一想,再補充:「我覺得人哋都會開心囉。」

「要實現執政意志,從來都喺制度以外。」他說的「執政意志」,是指對於「如何經營這個社區」有想法、並會思考如何達到「理想社區」的意志。而他始終相信,人們不一定要靠制度賦予的權力,才能實現自己的想法:「返翻去嗰個位,你係咪相信人?相信人,咪大家一齊去做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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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5 月 29 日,連桷璋和胡耀昌完成訪問後,一同到球場看大埔區隊比賽。期間,兩人不斷大聲打氣,胡形容:「好似睇緊自己個仔咁!」連則表示:「其實我唔識嘅,叫咗先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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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會內的困局——來自人,而非制度

《2021年公職(參選及任職)(雜項修訂)條例草案》通過前三天,連桷璋和胡耀昌一同宣佈辭任大埔區議員。兩個星期後,我們在連桷璋的議員辦事處進行訪問,裡面的雜物已執拾得七七八八,而那塊標誌性的、寫滿他和同事們「大計」的黑板仍在——我問他會否帶走,議員助理卻說,這不是一塊真正的「黑板」,而是直接塗在牆上的黑板漆,想拆也拆不掉。

2019 年,反送中運動爆發,本來從事廣告業的連桷璋和許多「政治素人」一樣,為阻止建制派在 11 月區議會選舉中當選,選擇出選自己從小住到大的廣福及寶湖區。當時,該區區議員是前大埔區議會主席、民建聯黃碧嬌,連桷璋以近千票之差勝出,上任後不時與區內素人合作搞活動,包括:在荒廢多年的木球場搞聖誕派對、在屋邨內搞恆常的「不是垃圾站」、在大埔搞「區內招聘日」……

但這都是在議會外發生的事。在議會內,他覺得被困住了。這個困局自他上任以來已經存在,但並非指制度上的限制,或和政府合作上的問題,而是在面對政治光譜一致、意識形態卻截然不同的同事時,所遇到的阻力。

「我哋之間冇討論過要如何經營社區,已經要埋枱合作,以致爭拗係多嘅。好多政治上嘅嘢,我哋唔太識去處理,以致原本想推嘅嘢推不到。」


連桷璋議員辦事處內黑板的一角。

問題是,有沒有「執政意志」?

舉個例子:過去不少建制組織會以舉辦地區活動為由,向區議會申請大筆撥款。為免令大批公帑落入建制派手中,新上任的民主派傾向否決有關撥款申請;但若果「逢建制都反對」,就會出現一個困局:政府的錢型原封不動,地區上也不會有任何活動。

連桷璋覺得,過去一直是議會少數派的傳統民主派,從不需要、也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傳統民主派)一直是被動的角色,人哋出一板,你就搓返一板過去。」所以,當民主派在 19 年翻盤、成為議會內的大數多後,傳統民主派仍會以「傳統活動有文化價值」、「否決咗市民就冇嘢玩」為由,投票支持撥款通過。

按連桷璋的說法,這便是有沒有「執政意志」的問題:如果你的腦海裡,沒有一個「理想社區」的想像藍圖,只懂得跟從現有的方式、政府設立出來的框架去做,如何改變社區?

「咁解決方法好簡單啫,咪自己諗啲嘢出嚟囉。」要取代舊的一套,就要建立新的代替品。問題是,這些新的想法,似乎難以在大埔區議會內推動——即使民主派已掌握所有民選議席,甚至被戲稱為「黃埔」。「佢哋(傳統民主派)嗰邊會話:『咁你哋夠票得啦,過晒佢啦,唔洗尊重我哋少數啦』。我哋會覺得,要盡可能去協商,但總要有個位去做決定、去投票。但有時會拖到連投票都發生唔到。」

結果同一批撥款,試過要開三至四次會去處理:「當議會內嘅討論失去邏輯,就好花時間。其實係揼咗成個社區本來唔需要浪費嘅時間」。

柏禧體育會創辦人兼晉峰總教練何信賢出席區議會
2020 年 9 月 1 日,大埔區議會會議。(資料圖片)

相信人,用更好的方法貢獻社區

於是連桷璋意識到,「在議會內推動改變,難過自己做好多」——那就離開,在制度外繼續做。他承認,區議員這個身份對他而言,本來就有點綁手綁腳。單是在 Facebook 出一個 post,一字一句他都要花時間琢磨,確保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如果扔去區議員的身份,他覺得連說句話都舒服得多:「我想要嗰種自在去做多啲嘢,多於要喺制度內面對嗰啲困局。」

只是對於街坊,他感到愧疚:「坦白講,呢個位係講唔通嘅……」這年來他感受得到,區議員雖然沒有權力,但有影響力,唔多唔少也是幫到人的:「所以咪要諗(辭任與否)咁耐囉。係會覺得對唔住嘅。」

但他不會後悔:「咪用民間做嘅嘢,將個網織下去。」

他仍然想幫社區做些事情,包括和大家一起搞「不是垃圾站」、一起商討如何解決街市的回收和阻街問題。辭任區議員,找了另一份工,他會繼續以個人身份,推動這些事:「唔會搞唔到㗎喎。有組織就可以搞活動,權力唔一定要靠制度賦予㗎嘛。」

「返翻去嗰個位,你係咪相信人?相信人,咪大家一齊去做囉。」

搞活動的目的是甚麼?連桷璋答得理所當然:「開心囉。想囉。我覺得人哋都會開心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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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 10 月 17 日,連桷璋和另外八名大埔區議員合作舉辦首次「大埔人大埔工(TP Jobs)」招聘日。(資料圖片)

給議會內的人:長進啲啦

連桷璋雖曾在其他訪問中略略提過,大埔區議員之間的意識形態不盡相同,但具體的爭拗和不滿,他們過去一直不太想公開談及。「唔識講,唔知點解。」有擔心過把矛盾揭露出來後,議員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僵,令自己之後更難推動想做的事,也擔心過會令大眾對區議會信心更低。

但現在回想,他承認是有點過慮。在辭任前,有個街坊在胡耀昌開街站時,跟胡說了一段話,一下子點醒了他們:「個阿叔走過嚟同我講:『上一屆區議會分兩派,即係建制同民主派;只要對方有任何做錯嘅嘢,都一定會公開嘅,佢哋就會知道「啊,某啲人做咗衰嘢」。但去到宜家,因為得一派人,公眾就冇辦法知道,係咪有人做咗啲錯事。所以唔好收收埋埋,如果覺得有任何嘢唔啱,就一定要講出嚟。如果唔係,你連個透明度都冇咗,因為你得返一派嘅人。』」

有甚麼說話要留給議會內的人?「長進啲、生性啲囉。」他語氣認真起來,說區議員很容易會因為長時間逗留在社區內,與大部分香港人的生活脫節:「有大量嘅人每日離開呢度返工,再返翻嚟呢度,嗰啲唔係人嚟嘅?個問題係,悲哀到一個點係,佢哋都覺得個社區都唔係佢哋嘛。你點樣話返畀嗰班人聽,唔係呢,真係有你份嘅呢。呢啲係緊要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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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梁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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