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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搖櫓舢舨:慢慢來也是一種智慧

大澳搖櫓舢舨:慢慢來也是一種智慧

採訪/撰文:周靖兒
圖:Fish

來到大澳,想體驗地道文化,你會做什麼?買鹹魚、買花膠、食茶粿、食沙翁?不,一個真正的大澳人會答你:搖櫓舢舨。

那些年,還未出現使用汽油行駛的船尾機,搖櫓舢舨才是漁民的生活日常。搖櫓舢舨是大澳最原始的人力交通工具,「搖」是動詞,「櫓」指使船前進的工具,比槳長而且大,裝在船尾。 櫓板一直置於水中,靠人力來回搖動把櫓柄來推動船的前進。

「攞水、去街、捉蟹、運輸都要靠舢舨,每一個小朋友自小就懂得搖櫓。」蘇添明說。為了大眾能夠正面認識社區,尊重本土文化,蘇添明與黃志泉兩位土生土長的大澳人,與友人成立「大澳文化協會」,正在與大澳唯一一間船廠合作,製作一艘全新舢舨,希望透過體驗搖櫓,讓公眾「記住一條漁村,了解本土漁民文化。」

大澳人的第三隻腳

搖櫓舢舨,簡稱舢舨,外國遊客稱之為「Sampan 」。舢舨的設計簡單俐落,主要由「龍骨」、船身、橫柴、尾樑、「搖仔」、船面等組成。所謂「一櫓抵三槳,一槳抵三篙」,舢舨是省力又快捷的小船。

七十年代之前,大澳至少每兩戶人就擁有一艘舢舨,因為當時未有橋連接棚屋,搖櫓可說是是漁民的第三隻腳。黃志泉記得,整條大澳河涌曾滿佈各種不一的搖櫓,接送人們出入、上學、放學,買餸煮飯,永遠都有舢舨在永安街與吉慶街之間來回。

水退之時,搖櫓才會被逼停泊在棚頭,居民會涉水或踏着泥地步往對面街道,大澳話又叫做「架泥」(音譯)。

蘇添明的家庭以搬運維生,舢板主要用作運貨,運送火水、石油氣等等。小時候,他會跟隨工人運貨,常對搖櫓感到好奇。小人兒一直期待自己長大,直到小學六年級,他終於長得夠高,第一次偷偷搖櫓,從此搖出感情。

踏入八十年代,香港經濟開始岀現變化。本地漁業收縮,人口結構轉型,漁民子弟陸續搬出市區居住。隨著老一代離世,加上新基大橋及大涌橋分別於1979年及1996年落成,愈來愈少大澳人使用搖櫓舢舨;加上使用汽油的船尾機出現,餘下的舢舨也紛紛移除「櫓」這個工具,改用船尾機,海上的步伐越見加快。

大部分漁民忙於出海搵食,不太重視「讀書寫字」。珠三角的工業發展繁盛,海洋污染嚴重,令大澳漁產量下降,漁民隨之需要上岸。然而,漁民文化欠缺文字記載,原始的搖櫓文化也快將失傳。

「食都唔飽,你仲講文化,大家只會話你神化。」黃志泉笑說。他認為不能直斥上一代,反而是社會因素影響,大家都要勤力工作來養育下一代。他只是希望大澳人能夠傳承漁民文化,「上一代人仍然在生,自己又熟悉大澳,會投放更多心力推動漁民文化。」

一切講求平衡

「搖櫓與現代人的生活有甚麼關係?」搖櫓蘊含的智慧,可能比想像中還要豐富。搖櫓舢舨由全人力推動,講求人、船與櫓在水中的平衡。人要掌握櫓在水中的重點、支點,配合櫓的力度和角度,才能穩健前進。只要你認真搖一次櫓,就會發現當中包含數學和物理,力學、位能、勢能、動能……通通都管用。

人類在數百年間急劇燃燒地球儲存千年萬年的化石燃料,導致地球生態失衡。為了行得更快更遠的船尾機,我們放棄了保持平衡的一支櫓。

來到今天,全球又開始強調「可持續發展」。使用人力的搖櫓對環境零污染,或許有可能成為一種另類的環保交通工具?「環保係要出力!」黃志泉笑說。雖說「舢舨充唔到炮艇」,但是學習接受另一種生活模式,慢下來,或許是現代人最需要的平衡。

大澳最後幾艘木製舢舨,早已贈送給香港歷史博物館,黃志泉詳細繪畫出舢舨及配件,希望下一代能夠有所根據地學習和傳承。中國探險學會捐出一艘搖櫓舢舨予大澳文化協會作教育用途,他們正在與大澳唯一一間船廠合作,重新製作一艘船身長15呎的搖櫓,以中國探險學會的搖櫓舢舨作為船模。

「你知道大澳最靚嘅水喺邊度嗎?」黃志泉問記者。假如你參加搖櫓舢舨的導賞團,由吉慶街的河涌開始,經過船廠,就會到橫坑。每一次遊到橫坑橋的山坑,黃志泉都會告訴參加者,「這裏就是大澳最靚嘅水。」

「我希望下一代能夠飲水思源」黃志泉說。協會計劃邀請半退休兼有搖櫓經驗的大澳人作為導師,帶領本地歷史導賞,講解搖櫓故事,教授搖櫓技巧。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市區人,他都希望大家能夠藉由水上搖櫓,了解自身歷史,帶著搖櫓的傳統智慧思考生活。

每一個人,心中都需要一支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