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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彈指之間」

香港的「彈指之間」

《復仇者聯盟:無限之戰》中,滅霸的「彈指之間」無差別地令世上一半的物種消失,而餘下的超級英雄們,則養精蓄銳,背負著其他作出犧牲的戰友,拼盡全力來抵抗滅霸的野心。儘管「奇異博士」(Dr. Strange)預視只有那一千四百多萬份之一的機會,但他們依然選擇堅持,戲如人生,有很多重要的東西,甚或是組成人生的重要部分,卻真如「彈指之間」消失。

記得那年畢業懷著一片熱誠,希望與打工仔女一同打拼,加入了於八九民運後一年成立的香港職工會聯盟(職工盟)。為何不說1990年而非要是八九民運後一年不可?因為那年參加民運的,除了一群學生以外,還有北京工人自治聯合會(工自聯)的工人們,當中廣為人知的,就是「砍頭也不回頭」的李旺陽先生。在職工盟的日子雖短,但成為了人生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部分,這裡認識的戰友、經歷及見識,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要知道職工盟裡不只是有「人哥」一個,有很多背後默默耕耘、打拼的工友們,例如曾帶領紮鐵工潮的Man哥、碼頭工會的「白頭陳」、英航工會的Carol,以及臨危受命上任職工盟主席的元哥等,他們每個人都是獨當一面的領袖,也是陪伴職工盟走過多少起起跌跌的見證人。最好的路他們走過了,時代的巨浪就像滅霸的「彈指之間」般,令這個很多人竭力守護的組織,轉眼間消失。

然後是媒體。《蘋果日報》是1995年6月創立,香港業務截至2021年6月24日被迫停止,與此同時,多名資深傳媒工作者被捕,至今仍被關柙,而且審訊無期。自投身社會工作以後,身邊同窗不少於《蘋果》任職,有些一做便是數年,要知道從事新聞工作可謂日夜癲倒,加上新聞業界薪酬之低(《蘋果》已是較優)是人所共知,大家也明白願意堅持的人,也像記協主席陳朗昇(昇哥)所言,他們是希望報導真相,捍衛自由。

與《蘋果》的緣份,除了畢業時擦肩而過外,也就是投稿。還能百花齊放的時期,投稿人「粒粒皆星」,包括恩師陳健民、作家李怡、陶傑等等,但隨著《國安法》的實施,言論自由成了一紙空文,加上不少政治人物,甚至是認識的好友被捕或被迫離開後,感覺願意投稿的人越來越少,於是自己當起「廖化」,在大時代中留下一些記號,為自己和一些不能暢所欲言的人發聲。即使任職《蘋果》的好友多次預告,其實仍不願相信這家敢於發聲的傳媒,即將要消失的事實。然而,過百萬的追隨者,多少一手新聞資料、錄像等珍貴檔案,又於「彈指之間」中一夜消失。

半年過後,來到《立場新聞》。很感謝《立場》的編輯們為我開設了人生第一個專欄,記得與編輯們曾有一面之緣,他們憑印象選了「眼鏡」作為專欄照片,也是我很喜歡的,感覺有點智慧(當然我沒有)。記得第一次投稿的文章題為《「姜濤不紅,天理不容」背後的時代意義》,對,是以文化角度出發的題目。正因為《立場》投稿的主題不限,文化、娛樂、社會、環境等,讓很多不同聲音都能在網絡平台廣傳,那些一天到晚把「政治化」的標籤貼到《立場》頭上的人,他們的「政治任務」,可說是你知、我知,「單眼佬」也知。

《立場》陪伴香港人的七個年頭裡,也是見證了香港最好、最壞的時代。在雨傘運動後成立,一路走來,不少出色的報導、人物訪問,以及揭發多宗高官收受利益、鄉黑圈地等重大事件,直至在反送中運動期間,多名任職《立場》的新聞工作者受不同程度的滋擾,甚或成為親中人士襲擊的對象,但他們都未有向惡勢力低頭,只有越戰越勇,為更多市民及在反送中事件裡被濫捕、濫暴的人留下真確而有力的文字、影像。

與《蘋果》一樣,組成我人生重要部分的《立場》,眨眼間消失於網絡世界中,「彈指之間」的魔力再次展現,但不要忘記不論是職工盟、《蘋果》、《立場》,還有很多公民社會組織的戰友們,都已身陷囹圄,我們所有人的歲月靜好,也是因為他們負重前行。若然他們是因為抵抗滅霸而犧牲,但願我們都能成為他們的「超級英雄」同伴,背負著他們的堅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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