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港足已出發前往阿布扎比，備戰亞洲盃決賽週。被視為港足右路擔當的茹子楠，前年到內地發展，看似一帆風順。然而，魚子曾徘徊在足球與讀書之間，家人亦非常反對他走上職業足球員之路，他努力克服首次外流葡萄牙時的迷惘，再次外流中超希望走得更遠。茹子楠接受《獨媒》訪問，強調珍惜每一個機會：「活在當下，每一場波就係一個機會，做好嗰一場就得啦。喺中超踢得好，最終都係回饋港足一起進步。」
茹子楠，25歲，現效力中超球隊梅州客家，隊友、球迷都會叫他「魚子」。茹子楠的名字有含意，子是根據族譜輩份排序，楠代表宏大、勇敢：「成日都有人叫錯，叫我茄子、菇子⋯⋯哈哈。」
染頭髮源自發夢 「宜家孝順」的茹子楠
訪問在港足開操前一日進行，茹子楠剛去完澳洲墨爾本旅行回港，這是他今年的唯一長假期。茹子楠早前換了新形象，「金毛」令人耳目一新，為何忽然染頭髮？原來魚子早前發了一個夢，他在夢中看到自己染了灰色頭髮、紋身，於是他便問家人，能否都染頭髮及紋身：「嗯，紋身就自然唔批啦⋯⋯。」
記者問道：「要問㗎原來？」茹子楠笑著說：「我宜家孝順㗎啦嘛！」這一句「宜家孝順」，背後是一個不簡單的故事。
茹子楠在中西區長大，4歲已踢街波，晚上會與父親到西營盤佐治五世紀念公園，在球場外對着牆踢波。他小一成績不錯，但小二已坐唔定、被老師罰留堂，是班上的壞分子，小四轉校到九龍塘啟思小學，父親還以為魚子過度活躍。
與戴偉浚由細踢到大 小南國內地集訓練到喊
魚子小時候還學過體操、跆拳道及乒乓球：「但足球俾到另一樣嘢我，係另一種喜悅。」到正式接受足球訓練，已是6歲的時候，茹子楠參加奧高足球訓練班，認識了戴偉浚，二人由細踢到大。
戴文康與茹父是大學同學，他們一起創辦了小南國，球隊成員初時就只有兩名創辦人的兒子，其他成員包括陳俊樂、梁諾恆、羅振庭及許嘉樂等：「可能第日我做爸爸再搞，我真係想㗎，但唔係我同佢（戴偉浚）搞啦可能，哈哈。佢（戴偉浚）宜家都喺上面自己搞足球學校，叫戴偉浚足球學校喎，咁鬼巴閉嘅真係⋯⋯。」
在8歲那年的暑假，小南國已到內地集訓，戴文康還聘來英國教練，教一眾年輕球員踢波，球員在練習過後要寫報告。魚子還記得每天都練到喊，卻不知道職業足球為何物，以為足球就是練習：「唔係去玩嘅咩？點解好似去咗軍訓咁嘅？」
到了11歲加入東方青年隊，魚子提到這一個畫面，在13歲那年，成為港足隊青年隊成員，練習後坐在九龍仔公園二號場的場邊：「好記得有個叫唔知潘文俊定潘文廸，佢練完波之後問我哋邊個想踢職業，嗰時個個人都舉手。」
最終跟茹子楠同期的98年一代，只有顏卓彬、何振廷、余煒廉及謝家榮等仍在賽場上奔馳。「嗰時話我哋係黃金一代，好巴閉㗎嘛⋯⋯最尾可能覺得呢條路唔係好啱行，有啲做物理治療，有啲做政府工。」
赴英國讀書向物理治療師發展 李健和邀做菁英盃專員
在「舉手」之後，茹子楠其實都曾經放棄。魚子在拔萃男書院讀到中四，便到英國曼徹斯特奧斯威瑞學院升學，他原計劃在當地考好高考，升大學成為物理治療師。茹子楠出生小康之家，沒有兄弟姊妹。對於踢足球，家人實情頗為反對，都要求他先讀好書：「嗯，想做related to 足球嘅嘢，又想幫吓人。其實好多人叫我唔好踢波，甚至屋企人都唔支持我踢波。」
「我阿媽係極力反對，佢知道港超搵得唔多，佢覺得我唔讀大學係一件好蝕底嘅事。」在英國讀中四，魚子的學業成績出乎意料地優秀：「第一年讀書真係太易，我都未試過俾人問我功課，你明唔明呀？細細個，通常都係我問同抄人，宜家人哋抄返我，幾有成功感！嗯，原來我成績唔差。」
2017/18球季，這是茹子楠的起點。「東方嗰個李健和⋯⋯打嚟邀請。」記者不禁笑說：「真係得你先會咁叫。」魚子不慌不忙笑著說：「和哥囉！」他在曼徹斯特讀書，收到李健和的短訊：「你嗰邊有無踢波呀？適齡呀，返嚟踢吓菁英盃！」於是，魚子每逢菁英盃便飛回香港，踢完一場便返回英國，連跟東方練波也不用，他啐啐諗「幾鬼瀟灑呀真係」。
返港比賽重尋足球夢 曼徹斯特讀書曾獲相中
驀然回首，這段路亦令茹子楠重尋自小的足球夢。那幾年，魚子徘徊在足球與讀書之間： 「我無諗過上港超，但突然之間有機會踏足港超呢個平台。如果佢（李健和）唔打俾我，我諗我會喺英國繼續讀書加physio。」
在當地讀書的時候，茹子楠仍有踢足球，與無可奈何與外流機會擦身而過，而且是兩次。在曼徹斯特踢業餘聯賽，魚子曾獲經紀相中，獲安排他到英超球隊史雲斯試腳，原擬推薦到衛星球隊華盛頓聯隊，最後未能成功。魚子更與湯卡奴爾（Tom Carroll）有一面之緣：「好爽好正，仲見到奇誠庸喺隔離經過。」後來，經紀推薦到威爾斯超級聯賽球隊新聖徒（The New Saints FC）試訓，在簽約的時候才發現香港足球代表隊排名在100名以外：「所以簽唔到囉，灰咗。」
家人反對踢職業 茹子楠：宜家唔踢，40歲就踢唔到
然而，魚子在英國高考成績欠佳。「跟住就返咗嚟香港，嗰時就覺得⋯⋯足球都係離開唔到我生活。」隨著高考成績欠佳，魚子無視家人反對，心意已決遂返回香港踢職業足球：「佢哋覺得我嘥咗三年，白費咗啲錢，唔知做乜Q。」茹子楠當其時與家人的關係很差，聽到要踢職業，更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但我無理呀，我話呢個係我想做嘅嘢，你唔好阻止我。」
結果，在不確定前途之下，茹子楠踏上職業足球員之路：「突然之間幾千蚊人工喎，有幾千蚊又可以踢波就你明唔明？」一往無前，這件事很茹子楠。魚子暫時放棄了讀書：「唔係我強項嘅嘢，我覺得唔好去做。我會諗，讀書40歲都可以去讀，宜家唔踢，40歲就踢唔到。」
與東方簽了一年約，茹子楠沒有想將來，自言與訓練專員無異，融入不了球隊一眾大佬的圈子，只與李健和兒子李嘉華較友好。魚子更自嘲是被遺棄的一群，攻擊中場的位置更有鞠盈智、徐德帥：「覺得自己仲係菁英盃專員，戥吓腳，可以踢足90分鐘一場嘅菁英盃已經係好滿足嘅事。」
首次外流成惡夢 葡萄牙每星期喊四次
茹子楠很快已達到目標，從坐在看台到後備席，再到球場上，踢足整場賽事。在2019年2月，茹子楠更獲東方青訓總監黃鎮宇推薦，外借到葡萄牙球隊科瓦彼達迪。魚子原定在當地留2年，卻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多謝呢個經歷，令我後悔。」這次的挫敗，茹子楠學會不再錯失機會：「真係捱唔住，好辛苦，19、20歲去外地，同英國好唔同，英國讀書講英文，有朋友。葡萄牙要一個人handle 所有嘢，球場內鬧我點解唔俾波佢，但佢又唔俾波我。」
在葡萄牙的日子，茹子楠幾乎一星期喊四次：「嗯，點解踢波踢到自己喊呢？明明係一樣自己咁鍾意嘅嘢，竟然會踢到喊。」魚子失去對足球的熱情，連練習、比賽都感到害怕，覺得是時候要回來香港：「係好痛苦，啱啱先練完波，就諗要點樣應付下一日。」
然而，回頭細看，茹子楠認為一切都只是藉口，還有無盡後悔：「嗯，唔夠成熟，亦都唔識得諗。」從漩渦𥚃走出來，需要很大勇氣。魚子曾想過放棄足球，返港後才逐漸尋回節奏：「嗯，其實無晒熱誠，返到嚟慢慢逐set 逐set 咁搵，跟住就係嗰半場波。」回港後的東方已由陳婉婷接任主教練，在一場港超聯的賽事中，隊友劉浩霖受傷，魚子後備身份半場上場，憑着不俗的表演，在2018年10月獲補選首次進入港足。
突然之間，看似來得很快，事實卻猶如坐過山車。在緊接的球季，茹子楠與鄭璟昊一起外借到晉峰。魚子自嘲是東方棄員，「成隊波太多人」，有一次在京士柏加操遇到晉峰總教練何信賢，便外借到「粉紅軍團」。在東方缺乏上場機會，魚子形容「怯到嘔、唔敢攞波」，在晉峰不但尋回信心，球員之間會互相支持，是其職業生涯最開心的一年。
接中超合約憶葡萄牙教訓 「每一場波就係一個機會」
「機會嚟珍惜就得囉，我其實唔係好敢諗啲好高嘅嘢，就算中超呢樣嘢，我都無諗過，只不過突然之間有呢個機會。」如果說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魚子更想做到的是不屈不撓，他沒想過有機會到內地踢波：「活在當下，每一場波就係一個機會，做好嗰一場就得啦。」
前年在日本舉辦的東亞足球錦標賽，茹子楠賽前已獲經紀提醒「有人嚟睇你」，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梅州客家。港足首場大敗六球予日本，魚子心想仆街了：「一個後衛輸六球？仆街啦，點知完咗場又真係有人打俾我話俾offer 我。」茹子楠與家人談了兩句，二話不說便決定第二次外流。
如是者與梅州客家簽約3年半，茹子楠在此之前沒有留意中超：「你知唔知，收到offer 嗰時即刻彈返葡萄牙嗰經歷出嚟。但我無咩諗，簽咗先，一簽咗就要留3年半。」
北上中超發展正值新冠疫情，在往梅州之前，茹子楠在深圳隔離20日，期間觀看中超比賽片段，他覺得隊友很厲害，曾經擔心未能適應比賽節奏，「一出場就覺得仆街了」，用了近兩個月才追得上。第一場比賽後備登場，梅州客家對手就是大連人，茹子楠感到有點忐忑，一度覺得是自己迫走港足隊友勞列斯，但原來對方沒有上場機會，魚子的加盟反而促成對方轉投大連人。
多謝梅州給予機會 中超比賽助提升心理水平
在內地生活，與香港截然不同，一切需要重新適應。茹子楠居住在球會宿舍，梅州生活較悶，沒有咖啡店，所以會攜帶器具沖咖啡，飲咖啡是他減壓的最好方式。魚子與梅州客家的隊友未至於交心，但關係還算不俗：「中超係一個舞台去踢波，我歸屬感係東方，但都會好多謝梅州比呢個機會我。」
中超球隊的設施、訓練都較香港有規模得多，一個基地就有十多個球場，茹子楠希望能爭取更多助攻及入球：「喺中超踢得好，最終都係回饋港足，同香港一起進步。」
在內地踢波的最大得著，是踢得差的時候，不但會遭隊友排斥，隊友更會面斥不雅。茹子楠學會如何處理、面對這些情況，提升心理水平。「一踢已經知道水平係高啲，你睇奧斯卡、費蘭尼，你同啲好嘅球員踢波，對強嘅球隊，係會提升到自己嘅質素，個人都會進步，呢件係一個好事。」
記住那嘲諷的教訓 多謝陳肇麒
茹子楠從小到大都喜歡踢進攻中場，最欣賞的球員是克羅地亞中場摩迪，理所當然是英超球隊熱刺的粉絲。不過，香港球員都改變不了「被改造越踢越後」的命運，魚子則表示「有得踢已經好開心」。「我唔知其他人點諗，但我都係鍾意進攻足球。就算我宜家踢右閘都好似右翼咁樣，你明唔明？我覺得進攻就係最佳防守。」
魚子初時十分介意被安排踢後衛，東方主教練盧比度喚他先嘗試：「原本諗住有正選，就可以爭番進攻中場，點知踢下踢下就鎖咗個位，但原來又可以令到我上咗中超。如果踢中場又要同鬼佬爭，所以呢樣嘢對我係好嘅。」
在港超東方對飛馬的一場賽事中，茹子楠踢得不好，半場已被換出，更不禁流淚，他記得陳肇麒在半場說：「妖，呢條友都有港隊。」 茹子楠那刻才明白，一切不是理所當然。魚子記住了這個被嘲諷的教訓，成為了他進步的動力：「我宜家都會多謝佢（陳肇麒），因為佢呢一句，我會好想入港隊。」
與媽媽約法三章 退役後重返校園
說回染了金毛、「宜家孝順」的茹子楠，原來他的母親不喜歡東方，因為球隊不讓其兒子上陣。魚子在轉投晉峰後成為正選，媽媽不但購買更會穿上粉紅兵團的球衣，而且每場比賽都入場睇波：「佢好鍾意晉峰，因為我場場有得踢嘛。」在效力晉峰那一年，魚子亦與媽媽約法三章，承諾在「掛靴」退役後重返校園：「就係咁樣，同屋企呢幾年關係好咗好多。」
至於頭髮的顏色，灰色較難染在黑色頭髮上，所以魚子最後成了「金毛」。茹子楠是性情中人，在訪問中無所不談。談到身份認同，有朋友在早前區議會選舉期間，便揶揄茹子楠是內地港人，魚子就強調自己是香港人：「我係香港人囉。佢哋（內地）都會標籤我係一個『援』囉，我係一個外援嘅身份去幫呢隊波，所以需要一定嘅能力去爭呢個位。」
感謝球迷支持 茹子楠：我哋會踢好波俾你睇
在11月對土庫曼的世界盃外圍賽中，茹子楠的表現備受好評。魚子就指安達臣早在上任初期，已與球員單獨會面，十分關心他們的狀況。每逢接近國際賽期，安達臣都會以WhatsApp 聯絡，在看到茹子楠被換出的時候，均會與他談及身體狀況。
相比曾合作的教練，茹子楠亦指安達臣較為特別：「佢有時會直接打俾我，可能我嗰場波輸咗都無咩理佢，下一日先打返俾佢。」
談到亞洲盃決賽週的目標，茹子楠希望先做好安達臣的戰術，他指球隊現時的陣容已與外圍賽的時候大大不同，球員需要重新磨合。魚子亦感謝球迷的支持，「我哋會踢好波俾你睇」：「晉級係有啲難度，但希望攞到分先。」
記者：麥馬高、周頌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