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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守大嶼・1】村後代「返鄉」開設天然藍染工房:大嶼山是無可取替的

【堅守大嶼・1】村後代「返鄉」開設天然藍染工房:大嶼山是無可取替的

(獨媒報導)位於大嶼山大浪灣村的「片藍造 Indigo 11.50」成立於2013年,是香港首間天然藍染布工房。主理人杜學知(Max)小時候在這裡生活過,八年前搬回來住和工作,希望以藍染為城市人和大嶼山帶來些許改變。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可以在村裡「50年不變」——直到近年政府提出為明日大嶼進行前期研究、向立法會申請撥款,他才知道不可能了。

數個月前,Max在工房裡掛起「堅守大嶼」旗幟,表明反對明日大嶼:「我們不想大嶼山變成甚麼明日大嶼。」對他而言,堅守是一種信念,無論能否成事,也需要嘗試。

在台灣遇上藍染

Max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住在大嶼山大浪灣村。不過,小時候為了方便工作和上學,他和家人搬到港島,只有每年暑假才回大嶼山。長大後,Max當上商業攝影師,至8年前在工作時弄傷了腰,到了台灣休息;他在台灣參加了藍染工作坊,結果一玩鍾情,再於當地的國立工藝研究所學習4個月,回港時還帶上了一缸染料。

剛回港時,Max其實沒打算靠藍染搵食。那時他仍住在港島,每個星期都會抽出一天,和家人回大嶼山探望未過世的公公。因此會在村內逗留一整天,下午沒事可做時,他便到天台染布。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可以一試,把藍染帶進香港:「大自然幫咗我,令我有咁嘅工作,令我繼續鍾意做呢樣嘢。」

重返大嶼山開設工房 讓城市人體驗大自然

在大浪灣村開設藍染工房後,Max便搬回大嶼山生活,除了提供藍染體驗課程,也製作不同藍染產品。藍染可分為化學藍染和天然藍染,Max不喜歡化學藍染的味道,只有外出去學校教班時才會使用;平日在大嶼山的工房裡,他會儘量使用天然的材料:洗布和染布需要水,曬布需要風和陽光,造染料的皂水需要柴灰……

最初,Max只是希望提供一個空間,讓對城市生活感到疲倦、需要出口的人有事情可做。後來他發現,人們在來玩藍染的同時,也能夠被大嶼山的自然環境平復煩躁的心情。這於是成為片藍造的運作方式:既以藍染幫助人,同時以不傷害大自然的方法,讓人知道大嶼山的面貌、用另一種方法體驗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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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質發展之下,人變得四分五裂

從小到大,Max都喜歡大自然,特別是起風的時候。風起了,他就坐在家門口,看樹木搖晃。「樹搖動時,有一種dynamic(動態),那和市區人來車往不同。」

Max最喜歡未有東涌新市鎮時的大嶼山——他小時候,大嶼山只是一個寧靜的島,人與人之間互相認識,知道誰在哪裡工作、誰嫁去了某條村、誰今早去了飲茶。在和平的環境中生活的人,在Max眼中特別可愛:他家人煲了湯,會分給同村的人一起喝;鄰居蒸了茶粿,也會送幾個給他們。

他討厭東涌,是因為他看著鄰近市鎮的鄉村在改變。在他眼中,那裡的人現在已因為城市發展和土地價值,變得四分五裂。他深信,明日大嶼也會破壞大嶼山本來美好的一切:「可能隔壁村的人覺得要發展了,他們便可賣樓賺錢,不用努力生活了;本來很低的租金,可能因為業主覺得有利可圖而升了一倍。」

而且,他也討厭劣質、一式一樣、沒有個性的城市發展。他不明白,東涌本來有一個很美的海邊,可發展成市鎮後,住在那裡的人忙著工作,經過的人趕著轉車,這不是很浪費嗎?而如果在海中央建一個人工島,他就不能從梅窩看到對面的香港仔了,但明明那裡的日落景色很美,為什麼偏要在這裡起個島?

戇鳩的政府——大嶼山是無可取替的

2018年政府推行「明日大嶼」的公眾諮詢時,Max一方面忙著為石鼓洲焚化爐動工而傷心,另一方面仍以為明日大嶼會像許多規劃項目一樣,至少拖個十多廿年;直到政府近年說要進行前期研究,立法會也通過了5.5億撥款,他才有「殺到埋身」的感覺。

與其說是憤怒或悲傷,他說「覺得戇鳩」更能概括他對明日大嶼的感受。政府說的填海需求、土地需要,在他眼中都不成原因,只不過是目的:「只因為那是一片海,海上沒有原居民、沒有人住,所以抗力最低。」

Max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在村內「50年不變」。但現時他覺得,這裡大概只剩下四、五年不變了。而如果要離開的話,他也不知道可以搬到哪裡:西貢在東邊,對遲起床的他而言太早日落了,他不喜歡;飛鵝山下有一條村,感覺和大浪灣村差不多,但那裡蛇較多……對他而言,大嶼山始終是無可取替的。

站出來說反對——「我們做的事,是在這裡慢慢地發展和改變大嶼山」

看到「堅守大嶼」旗幟的第一眼,Max想起自己在台灣學藍染時,每一間店舖都掛上反核旗的畫面。兩年前他再去台灣,反核運動已經結束,但店內的旗幟仍在。他覺得,人的心已經由一面面旗幟連繫起來。

剛巧,與環團綠色和平合作製作「堅守大嶼」旗幟的人是Max的朋友。數個月前,他從朋友的社交媒體看到旗幟的照片,便托人聯絡綠色和平,要了一面旗幟掛在片藍造工房。他希望每一個走入工房的人,都會知道片藍造的立場:

「我們做的事,是在這裡慢慢地發展和改變大嶼山。我們已經在這裡七、八年了,比明日大嶼更早,所以我們絕對站在一個需要站出來的立場,或者至少要告訴別人我們的立場。讓每一個來玩藍染的學生知道,我們不想大嶼山變成甚麼明日大嶼。」

更何況,他覺得今時今日的香港再難以分清黑與白,所以他要把自己相信的對錯告訴別人。對Max而言,堅守是一種信念,無論能否成事,也需要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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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心痛

如果有一日政府收地,Max知道家人會把地賣出去。「老實說,老一輩沒有要守護這裡、把土地留下來的想法。他們會想:就算不賣,下一代也不會住在這裡,不會對這裡有感情。那我不如賣咗佢。」

「這就是命運。但明明他們也很愛這裡。」

但Max沒有對這裡的人失望。他只是對執行者失望。

「從他們的學歷、家庭結構、現實環境而致做出土地買賣,都是命運,是他們必須走的路。對我來說,只能理解、只能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