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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下日月】記者篇02——記者孖妹,忽然上「戰場」!

【傘下日月】記者篇02——記者孖妹,忽然上「戰場」!

學生爬入公民廣場那晚,示威者與警對峙。(杏攝)

當下班變成上班

文/杏

打從那一晚起,香港變得不一樣。

一切的序幕始於9月26日那天,那本是一個「happy Friday」,打工仔應如常上班等下班。那天我在早上10時許開工,採訪一個醫院聯網公布周年工作計劃的記者會,回到公司便在悠閒平靜的氣氛工作,滿心期待翌日的假期,與朋友聚會。晚上10點許,交好稿,打算離開,此時公司同事全圍在電視附近,有線電視畫面正直播黃之鋒在台上嗌咪講話,同時另一班學生已衝入公民廣場,事情來得突然,大家一片茫然,但都知道:大事來了!我離去的腳步立刻改為踏上的士,與另一同事阿珊一同趕至現場增援,阿珊離開公司前甚至連稿件也來不及儲存、電腦未關。

來到現場,留守者與警察之間已是劍拔弩張。人群四處走動,這邊剛組好人鏈,那邊又有人高呼「守住」、「冷靜」,而事實上誰也看不清哪處才是苗頭,立法會停車場是其中一個衝突點,警方幾次噴胡椒噴霧,遠至數丈的我也停不了咳嗽,舉傘抵擋的人匆忙找地方洗眼洗臉。衝突期間,不時有人高喊物資短缺,火機、M巾通通也要。


學生爬入公民廣場那晚,示威者與警對峙。(杏攝)

那一夜,我幾乎完全掌握政總及立法會附近的地理位置,中信天橋、添美道、龍匯道……一留意到警察有動靜、在哪方出沒、留守者如何組人牆設路障,便記下時間方便整理,同時在公司同事開設的WhatsApp group報告「戰况」。當晚不時傳出各樣消息,如警察將出動水車水炮等等,我與幾個臨時上陣的行家毫無裝備,拿了幾塊保鮮紙貼在臉上,結果防暴隊出來了,人群卻沒被清走,兩方爭持到凌晨4點許,才有短暫歇息。不少累極的留守者直接躺在路上休息,亦有人在加固鐵馬整理物資,那時的鐵馬陣仍屬「石器時代」,不見巴士站牌、垃圾桶、竹棚。

連續工作近24小時後,便「交更」給另一同事,身體很疲累、頭腦也不能反應,早上11時許回到家後便倒頭大睡,自此總覺得,每睡醒一覺,香港又變得不一樣,由佔中啟動到催淚彈、再演變至藍黃絲帶之爭,累積愈來愈多故事。公民廣場那晚我尚有一個任務,去了解家長如何看學生的舉動,同樣,我的雙親與我政見不同,這40多天以來回家時間比以往更晚,甚至與清晨便上班的媽媽一周見不到一面(雖然平日也是),有幾次我動氣,長篇大論說他們的觀點如何不對,她只回一句:誰是誰非她不理,只是擔心我安全問題,工作要小心。我慚愧,自己沒有與她好好談話。兩代人的想法未必交匯,只求不忘互相體諒。

再累都會「迴光反照」

文/KARIS

9月26日晚,學生發起佔領公民廣場,掀起了逾月的佔領行動。佔領初期,幾乎每刻都有突發情况,我和部分同事放假隨身帶備眼罩、記者簿、反光衣及相機,緊貼公司設立的「佔領群組」,隨時候命,亦會主動銷假支援。我數次臨時上班,有時通宵採訪,見證了警方927政總清場、警方首次施放催淚彈、旺角佔領者被警棍扑穿頭等場面,整個過程極繃緊,怕稍不留神就錯過關鍵時刻。24小時沒睡覺,有時覺得疲累,但每當想到「今日新聞,明日歷史」,再累的身軀都會「迴光反照」,抖數精神「再作戰」。

9月26日,我正在放大假。當晚11時多,也就是學生衝入公民廣場後,我剛坐了近7小時直通車從內地回到香港境內。在內地被「和諧」多天,我入境後急不及待上網看新聞,驚見香港變了天,向坐在身旁的母親說,「學生衝入公民廣場、市民到政總集會……我要到現場了解」。回家放下行李,我帶備記者簿,趕到政總現場,觀察之餘,以便隨時支援。當時母親愕然,或因我已舟車勞頓、或因怕危險,最終在我出門前叮囑「自己小心」,便讓我去了。


9月27日早上,警方持盾在立法會停車場通道展開清場,警員施放糊椒噴霧,及示威者發生衝突,有「中椒」示威者被警員拖行受傷痛哭,無人理會。當時我心有掙扎:先採訪,還是先助「冲」? (KARIS攝)

當晚集會愈來愈多人,警民雙方對峙,因事態嚴重,我接獲公司通知,取消休假通宵採訪。當晚處處火頭,警察持盾出動及施放胡椒噴霧,示威者搬鐵馬架起防線,用傘抵擋,我和同事東奔西跑「睇場」,因場面太亂,實在無暇害怕。

直至翌日早上警方清場,我首次覺得驚慌。當時數十名手持盾牌,現身立法會停車場通道清場,原本坐在地上的數十名示威者,隨即站起撐傘防禦。我拿着相機站在兩者間(我實在也手無寸鐵),警員叫我小心免受傷,未幾警方持盾走向示威者,並施放胡椒噴霧,示威者不斷被拖出人群,示威者有反抗,雙方發生衝突,其中一名示威者,先中了胡椒噴霧,再被數名警員拖行,雙腳與地面磨擦,她不斷叫不斷大哭,那嚎哭聲讓我心被撕裂。


9月28日我再次銷假上班,負責到金鐘現場採訪,目睹市民衝出馬路佔領夏愨道,警方其後在場施放催淚彈,在場市民立即走避。站在海富中心天橋的我,未料煙霧迅速攻上天橋而走避不及,眼水鼻涕直流,無法睜開眼,幸有行家協助。(KARIS攝)

當了兩年多記者的我,未見過如此場面,現場兵荒馬亂,我一邊拍攝,一邊筆錄事件,眼見被拖出的受傷女孩無人理會,心有掙扎:「到底先採訪,還是協助她?」我於心不忍,趕快用清水幫她「沖眼」,簡單了解情況再上「戰場」。

那是衝突第一個採訪「日與夜」,我心情久未能平伏,亦無法入睡,下班後不斷看着公司佔領群組消息,因很怕睡醒以後,香港會變成怎麼樣。沒料到,接下來是無數的「佔領日與夜」,採訪時意外遠距離吃了催淚彈,中了胡椒噴霧,當時最怕是「中彈中椒」後無法睜開眼,看不到現場情况,錯過關鍵時刻。而事實上,我首次中催淚彈後驚魂未定,未能即時找到訪問個案,需事後補回。

回想這段日子,特別是佔領初期,部分同事放假會帶着眼罩等裝備外出,亦有人主動銷假,萬一有突發事件隨時支援,大家再疲累亦互相扶持。此時此刻,我慶幸香港尚餘一點新聞自由,未至於所有新聞資訊被和諧,我只盼繼續走到現場,用筆桿記下歷史,用照片說明史實。

按:明報職工協會傘下日月系列,留下日月伙伴們在採訪報道佔領新聞的種種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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