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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費依然萬歲

美國債務危機觸發全球大股災,似乎只是一場全球長期大蕭條的開幕儀式。困在大時代的夾縫中,人類再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全球蜂湧而至的怨罵,首先由美國最大債主中共政府作旗手,甚麼「美國有負任這樣」、「美國有責任那樣」,麾下十三億個嘴巴,應聲叫罵,道美國如何的不負責任,想繼續印鈔令美元貶值來一個「我請客,你付鈔」。本港首席財政長官,在上回預算案中灰頭土臉的鬍鬚曾沒有別的本事,先來一着抽水,說美國現在的苦果就是政治爭拗所致,暗刮泛民主派一巴。一個理論上的財政專家對這大股災的回應只有「抽水」二字,真可謂香港之不幸了。

美國,以至歐豬五國的債務危機,非朝夕之間積累的問題,而是這些國家長期實行結構性的財政赤字政策,以先使未來錢的方式「洗腳唔抹腳」而足以恃,但當國家經濟出現問題時,高清費低收入的情況令市場失去信心,危機便一觸即發。這個道理在一些每個月苦於清卡數的朋友可一點都不陌生。而在這次債務危機之前的次按危機及金融海嘯,便是同一道理:銀行家鼓勵國民把資產一按再按,用以炒賣投機圖利,國家又將信貸監管放鬆以刺激金融投資,另外又有低稅制低利率鼓勵消費及投資,但當房地產泡沫爆破,無力償還貸款,銀行無力周轉倒閉,骨牌效應頓時擴散。

先使未來錢的理財模式由國家至平民,孕育出資本主義金融體系的繁華,但也深深蠶食了不止是國家的財政健康。經濟學假定人類的慾望是無限的,而人類又是往往想着尋求最大利益(maximizer),那麼銀行家和資本家便名正言順挑動人類骨子裏的無窮慾望:他們搭起了戶外巨型的平板廣告,買起了各個電視頻道,播送源源不絕電視廣告,汽車、美食、名牌、享受,借貸、按揭、信用卡總總,就是要激發人類的購買慾。過度縱慾的後果必然是精神層面的腐敗和墮落,貪婪由資本主義富裕國家裏,由平民到政府視之為理所當然的權利——當第三世界的索馬里卻仍然處於饑荒狀態時。

畢竟,殖民主義的擴張就是從資本主義開始的。為尋找新資源而開展的大航海時代賠上了美洲原住民的幾個燦爛古文明。對中國的絲綢及茶等消費品的貿易逆差,也令東印度公司私運鴉片入口中國,觸發鴉片戰爭。工業革命的爆發促進了大規模生產,原材料的需求令拓展殖民地變得至關重要。而大規模生產導致生產過剩的情況,也令資本家出盡各種手段刺激平民瘋狂消費。試問你又何時沒有買過一些不太中用的東西?或者浪費了吃不完的食物?這些生產過剩的資源又會流到索馬里的小孩手中嗎?一切似乎都停留在殖民主義的年代。

然而在香港這貧富懸殊極嚴重的殖民地社會,這個情況更嚴重。金錢成為萬能的法則,有錢的腰纏萬貫,名車豪宅豪不吝嗇,窮的希望向上爬,希望有一天能擁有豐裕的生活,享受高度的消費,可望而不可即,一些人不擇手段,挖風水洞也好、賣肉求榮也好,希望一朝暴發,更多的人熱衷於股市樓市的數字遊戲,炒賣致富,彷彿以外的一切也就無關痛癢。

但人類是否又因此富足起來?次按危機爆發,各國政府救市防止銀行倒閉,銀行家們以往的百萬年薪又得以維持下去,低下階層則血本無歸。債台高築,各國也被逼大幅削減福利滅赤,所保障的老弱貧病頓失所依。這全球的骨牌效應,指摘着聯邦銀行開動印鈔機,或者幾百個美國人在議會內爭拗,卻沒有反思過我們的貪婪慾望及無盡消費,已經成為這個扭曲的資本主義金融制度下的共犯。然而我們賠上了不僅是股價和樓價,通脹或通縮,而是我們在整個資本家賺錢模式運作下,被金錢物質吃掉的靈魂。

曾幾何時,有一班年輕人擋住高鐵,為我們守衛着一個菜園,只想讓我們感覺一下,沒有金融海嘯,沒有股市過山車,一個消費至上以外模式是如何恬靜。然而,菜園始終敵不過高速輾過的鐵路,不留一寸反思的空間。

在這驚濤駭浪中,唯一可以安慰的,是還可以滿足一下卑微的消費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