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山河故人》 老調猶在情無終

《山河故人》 老調猶在情無終

說實賈樟柯《山河故人》,部分情節落入了電視劇的格局,尤其去到澳洲那段開始跟前一段的故事變了調,不自然又帶點odd,好似唱唱下歌突然走晒音,如果那段不是這樣處理,電影會否好看些?

幸而電影的前大半段仍可感受到,賈導對故里汾陽的個人感覺與情懷,讓觀眾對那地有些想像,有幾幕最似賈導的trademark,有對情侶走進趙濤的電器舖想買CD機,男的想試機,於是,隨身掏出一張老翻,是葉倩文的《珍重》,放進唱機,「突然地沉默了的空氣/停在途上令人又再回望你/沾濕雙眼漸紅/難藏熱暖及痛悲/多年情/不知怎說起」.......這歌旋律揚起觸動了觀眾的意識,然後,我們知道趙濤的心被此歌抓住了,她的人生因這歌扭轉了。(賈氏鍾情舊廣東歌,好多作品都有放一些。)

另一場口,趙濤、晉生、梁子,三個汾陽的年輕人,意氣風發駕著晉生買來的紅色跑車,到他們最愛流連的黃河口旁,附近是產煤礦的工廠,三人行仍是好友之時,他們愛在河邊石上放煙花,有時更狂妄地將煙花擲到河水上激起千重浪;最後一次來河口,是趙濤選上晉生,沒有梁子了,趙濤從車尾箱發現晉生帶來一個彈藥,像足球般大,趙濤掏出來問晉生是不是瘋了,無論是他瘋還是她瘋,彈藥依然在河上爆開來,年少輕狂,不負責任,誰不負了誰,如炸藥爆開後,都可以當什麼事壓根兒沒發生過。人背向鏡頭,面對著山河,鏡頭漸拉遠,觀眾同時凝視著那山那河那些人,那些生活是他們想要的麼?那組遠景很好看,那是《山河》給我最有思考空間的一幕。後來,三人行不同路了,離開舊的生活,他們跟著中國的經濟富起來,追趕著時代的步伐,梁子離開又回來,得癌症,生命戛然而止;晉生煤礦生意暴發後帶同與趙濤所生的兒子到了上海;只有趙濤慢下腳步,留在故土汾陽。人去樓又如何?那山那河那些人都顯得汾陽很遼闊,有其獨特的孤寂,當紅色跑車駛過雷峰塔,塵土飛揚,十年後,上海沒塵土,只有霧霾;而汾陽塵土依舊,沒有什麼巨變,不同很多過度發展的二三線城市,汾陽保有一份樸實,雷峰塔依舊聳立,只有人心變,景物未變。

另外,印象深刻的一幕,以沉靜中帶著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追憶亡父,趙濤帶著兒子回到父親離世的陽明堡車站,兩人靜坐空空的車站內,《珍重》打破沉靜,他們繼續靜坐,趙濤表現平靜眼框紅了,兒子默默倍在身旁,不時抬頭望望母親,離開車站時,天色灰冷,彷彿是趙濤內心的顏色。父親離世對她打擊重大,除了油站生意外,昔日她把心機都放在替老父打點生活,老父的存在為她的一種精神寄託,失去老父,失去依傍的。陽明堡車站的場口,空空盪盪只剩下兩個人的鏡頭卻帶有濃濃的詩意,淒淒慘慘戚戚,最難將息。

賈樟柯不再是當年毋畏毋懼、年少輕狂的小子,攜著攝影機走在故里巷弄捕捉那裡的人物的生活狀態,他不再拍出《小武》、《站台》、《任逍遙》的簡單的人物如何過生活,從冒著險的人生中窺見情義。看《山河故人》,我看見的是那個不再冒險,安全著陸的中年男人回家,然後安全地過活。質樸,隨著年月名氣給洗擦掉了,剩下的是寥寥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