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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bby:規管工時便可推動工運?──講座筆記

規管工時便可推動工運?──講座筆記
紀錄:Debby

按:筆記內容未經講者校訂,只依據筆者的個人紀錄。如有理解上的錯誤,實感抱歉。

9月23日,街工青年組舉辦了規管工時與工人運動的討論會,邀得三位工運界前輩──街工蘇耀昌(蘇),先驅社區龍宇(區),職工盟蒙兆達(達)──與青年朋友分享工時規管的爭取。

蘇:工作範式轉變,工會必須回應

蘇於開首指出規管工時於傳統工運來說十分重視。以往在馬、恩時代的報告就已指出,當時的媒礦工人每天工作超過十小時,當時歐洲已經有爭取縮短工時的工人運動。直至目前,歐洲地區仍然有工會爭取標準工時在每週四十小時以下。

今天,爭取標準工時帶有另一種含意。

今天的歐洲地區,以及香港,有工人工作過勞,亦有工人失業。爭取縮短工時,是意味著要帶出全民就業,分享工作,讓失業人士有工做的概念。70年代後期,資本主義國家開始放鬆對工時的規管,資本家於是將工作時間切得零散化,令工人變成零散工,不受勞工法例保障。

以往是低薪,無償加班。去到今天,特別是香港。老闆都不確定自己能否「搵到食」,遂將工作變得零散化以減低風險,工人的全職工作被兼職/散工所取代。以往工時長就要求規管工時,但現在,連工時都未必談得上,工人情願做長D,賺多D,也不太願意縮減工時。

香港的勞工法例一直跟隨著英國,只保障有穩定工作的工人,而不足4‧1‧18的工人,沒有基本的勞工保障。所以零散工面對的不是工時問題,而是工人保障的問題。當我們正在爭取工人權益的時候,正如大家樂集團,主席就公開講,如果工人權益要改善,就請多D兼職。

工會要面對的挑戰是工人寧願做長D時間去保障收入,及規管工時與零散工的關係不大。如何將規管工時議題同零散工扣連?如何巴爭取工時規管,又保障到零散工?這是工會運動必須回答的問題。

區:餘暇是人類發展自我的必要條件

區開宗明義說工時規管是一個實際的夢想。他回想起2月份到法國與反資本主義黨(NPA)組織者交流工運睇法,談起法國35小時工作制。資本家以閹割式方法污衊理想的旗幟,將一些親工人的政策變成令人驚的東西。如:綠色運動、退休保障運動、社會主義運動等。

規管工時為何今天仍然那麼重要?原因很簡單,一般人都可以回答你:因為我想照顧我的家人,小朋友。歐美工人的文化素養比中國,香港人高很多;歐美工人下班後,會拉小提琴,進行寫作;工人下班後會變成作家,爬山家,小說家等。因為香港的工人除了工作外,並未其他時間去發展自己,遂令港人變得語言無味。就連談情說愛亦如是,拍拖要浪漫視乎人擁有多少餘暇。

其實餘暇是人類文化的起源之一。有人類學家提到古時的人類藝術/文化源自於勞動。其實不完全錯誤,因為以往的山洞壁畫所反映的是人類打獵行為。但如果單單來自於勞動,也只能低級的藝術,更高級的藝術是來自於人類的玩樂,遊戲,及唱歌跳舞中,而這些活動是來自於人類的餘暇時間。

有論者說貧窮具遺傳性的其中一個原因是缺乏與子女相處的時間,由於工作時間不斷被拉長,與子女相處的變成物質的享受。法國社會主義者拉法格曾在《懶惰的權利》一書提到:對比起現時,封建時代的奴隸不會有失業情況;現代工人運動爭取保飯碗,也不能解決工人貧窮的問題。工人們要有餘暇,才能有時間去學習,研究生活的東西,才能夠有文化。工人更應該爭取懶惰的權利。拉法格提到Except3樣野不能懶惰:Love, Drink & being lazy。

前資本主義社會以土地來衡量價值,今天資本主義社會以金錢來衡量價值。所謂的地產霸權,就是將土地資本化成為金錢。未來我們需要一種衡量價值的新標準──餘暇。有保障(paid)的餘暇,有物質保障後人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達:規管工時將會比最低工資更難打

達指自己完全符合區所講的無餘暇的人。

09年的工時調查,全球73個已發展城市中,香港掛名第3,僅次於首爾及開羅。職工盟曾經在09年進行工時調查,有7成受訪者要經常加班工作,而當中的7成人更是無償的加班勞動。10年,每星期工作超過60小時已上的有27.9萬人,佔整體勞動人口約一成。飲食業及保安業成重災區。

主流媒體有關工人的報導,往往會強調工資,待遇,而忽略了工時。紮鐵工潮罷工36日,有報章揶揄工潮罷工36天,人工爭得$20。工潮之所以完結,一方面工人的戰鬥力開始減弱,第二就是紮鐵工的工時確保在8小時。08年的雀巢工潮,運貨司機每日工作12-13小時;罷工令公司大老闆與工會談判,承諾了工人微薄的要求──每天工時小於12小時。

而事實上,工人因為搵唔夠,所以先工時長來彌補工資的不足。這牽涉整個社會結構,資源分配的問題,導致在職貧窮,工人缺乏餘暇。

例子1:有位基層單親婦女,有5個子女。每日做兩份工,由7點至2點,再由4點至7點,晚上10點後再執紙皮幫補收入,最後猝死於垃圾房。

例子2:兩夫婦有3個子女,兩人合共打4份半工,即使最低工資立法後,仍然要打3份半工才能維持生計。

如果用馬克思的分析,人類的勞動分為必要勞動和剩餘勞動。科技愈進步,必要勞動時間就愈能夠減少。但現實今天社會並非如此,科技發展所導致的必要勞動是減少了,但剩餘勞動並無減少,都被資本家所奪去了,造成愈來愈嚴重的貧富懸殊。

有D人會話東家唔打打西家,工作無迫人做,人是有得選擇的。不過,當市場上每一份工都是工作12小時,工人並係任何選擇。

現時的工作倫理,文化霸權──無償、刻苦的工作態度──支配我們的生活。工人需要以工作時間的長短來肯定自己的價值,即使出現如區所說的餘暇,也擔心工人未必會使用得到。

未來的規管工時將會是一場硬仗,比最低工資(相對較為是意識形態障礙)更難打。面對的限制有來自身體的限制,也有社會文化的限制。並且預期右派會有所準備作系統性反擊,民間需要有強大的抵制力量,方可以與之抗衡。

過去的最低工資立法打破了「市場萬能」的傳說,而曾蔭權於上一份施政報告稱會研究規管工時:政府率團到英國總工會訪問、立法會議員到南韓考察。未來的規管工時運動,將要在民間建立聯盟,同聯合宗教團體、工會、學生等,建立起統一的訴求。要做好群眾基礎,做好意識上的準備。

健仔作評論指100多年前,勞動節就起源於工人爭取8小時工作。他認為有幾個地方需要再作詳細的討論:
1. 規管工時不等於就能夠分擔工作,未必會有更多人可以有工作;
2. 工時減少,但薪水不變,工人的工資相對減少,工人如何餬口?
3. 正如蘇所說,僱主可以將工人變做不受勞工保障的零散工,這批零散工人如何受到保障?
4. 八小時工作,八小時學習,八小時休息就一定可以激發創意?餘暇與創作有必然的關係?
5. 估計右派會指工時規管=工資封頂,如何還擊?規管工時後,多勞多得是否成為絕響?
6. 如何防止僱主走法律罅逃避責任?
7. 何謂工作時間?吃飯?廁所位?落場又算唔算工作時間?

英作小結指香港基本上沒有工時限制,比國際社會的步伐遲了一百年。國內標準工時為四十小時,加班有倍半工資,假期有雙倍。台灣兩星期合共工時不能超過八十四小時,加班及假期有雙倍工資。工人如何依靠自己的勞力去重新掌握自己的生命,將會是未來工人運動應要思考的問題。

討論部份:
主要的討論點有三種:

一、規管工時運動與工人內部矛盾問題
有不少參與者都指出規管工時於基層工人來說,關係不大,甚至可能有反效果。因為基層工人的生計很大程度來自於加班,若工時規管了,加班受限,工人生計即時受影響。即使認同工時規管,如何能夠令基層工人都認同並支持呢?

區回應指規管工時並非倒基層米,只要提升工資就不會有問題。因此,規管工時運動要與提高工資運動結連,要減工時而不減工資。

達也指在01年時爭取房署保安8小時制,當時沒有工資規管,工人的工資變相被減。工人其後埋怨工會。可是問題在於為什麼工作八、十小時也賺不夠錢養家?香港貧富懸殊的問題嚴重,工會要保護工人的尊嚴。

有與會者提出樂觀的例子。就是2011年嶺南大學的保安員由兩更制轉做三更制,又適逢最低工資實施,工資沒有大分別,但工作時間縮短。工人都表示原來工時真的可以縮減而人工不減。

另有與會者指其實目前地產商的利潤遠超過工人所得。要推動規管工時,就要同時推動提高工資及規管商鋪租金,這樣做比較可行。

二、規管工時的意識型態教育
有與會者提到規管工時如何做到工人的意識提升,及如何讓工人都支持規管工時。亦有稱對前景感悲觀,社會對工人的想像更加負面,認為基層工人是問題的根源,「咁窮學咩人生仔呀」。

區老師指我們不要想像工人是落後的。我們要區分什麼是實然,什麼是應然。與及為什麼工作沒有尊嚴?

達寄語在場的年青朋友,年輕人應該有夢。就好像最低工資立法,九十年代起有不少人反對,說不可能做到。到今天民調顯示有超過十萬工人加薪一成。工人的想法固然牢固,亦不會忽然就可以empower到,所謂的客觀條件並不客觀,而是意識型態的,重點在於行動。

三、規管工時與非正規工人的有機結連
與會者亦關心到規管工時未必適用於非正規的工人身上。因此提出規管工時與非正規工的關係,與及如何保障他們的勞動保障權利。

蘇就指前面提到的主觀其實是反映部分的客觀現實。工時規管是難打的仗,如法國(世界的指標)一直反覆。而且工時規管即使成功了亦只有穩定工作的工人受惠,亦只有這類人願意加入運動。要留意零散工的情況,零散工不一定會被包括在工時規管之內。工時規管不一定適合所有人,如要短時間內賺很多錢的人。不過就算只有中層階級受惠也是有意義的,只要能團結就是有意義。民眾運動、工時規管運動可連結在一起,民眾要當家作主,而視野要擴闊。

最後與會者提到規管工時必須連同工資提高才可保障工人的勞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