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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博一行在川最新情況報告( 轉貼 )

5月15日

早晨7点起床,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宋石男和王老板等人采购了一批矿泉水和食物前往彭州地区(宋石男老师的经历点击这里),我和黄斌等人基本没带救援物资只开了一辆越野车前往德阳、绵竹一带。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宋老师认为空手进去没有什么意义,每次去都该带些灾民需要的东东,而黄老师认为不先过去了解一下就贸然带着大批物资上路,万一路上车辆被扣或是物资被哄抢就会很麻烦。我们不能确定哪一种想法是对的,只能两个都试试。

德阳的情况看起来还好,房子基本上都没有倒塌,因为不时有余震,所以很多人仍然呆在市内的空旷地及路边的帐篷里(大部分是自己用编织袋草草制作的简易帐篷),大部分群众看起来都是困惑疲倦的样子,但我也看到有些猛人还在帐篷里高高兴兴打麻将,很好。德阳路边的小商店里,那些小老板们对矿泉水的销售做了数量限制(我们一车四个人只买到六瓶),理由是希望人人都能多少买到一点,更加温暖的是,他们没有借机卖高价。

从德阳到绵竹的路还好,没有明显的损坏,进入绵竹市区的一个高架桥上立着“桥梁危险,禁止通行”的警示标语,但我们前面的所有车辆都在没有到阻拦的情况过了桥,于是我们想了想也楞过了桥。绵竹市区的状况很诡异,完全塌掉的房子很少,但是震后没有留下明显裂缝的房屋也很少,也就是说,整座城市的房子大都成了危楼,感觉谁要是剧烈咳嗽一下,整个残存的城市就会变成平地。绵竹街头上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很多街头摊贩还在照常营业,所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过了绵竹再往上走,就是传说中的重灾区汉旺镇了,这里已经实行了严格的交通管制,我们在拥挤的车流里排了半天之后,被勒令掉头回去。我们注意到从汉旺那边过来的人,大都带着白色的口罩。

我们在掉头回来的路上放慢速度仔细观察公路两边倒塌的房子,发现大部分毁坏的房屋旁都有自制的简易帐篷,一些人在露天的饭桌上进餐,桌上居然有饭有菜(当然不会丰盛就是了)。后来黄斌说,这些灾民都住在公路附近,所以肯定是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救助,我们应该沿着偏僻的乡间道路到村子里面去看看,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接下来用了没有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叫兴隆镇川木村的地方,这里的农民房子几乎一个不剩全都在地震中倒塌了,好在只死了三个人(据村民说),伤员也被救护车拉走了。接下来他们面临的问题是,由于相对那些全村都埋在废墟里的恐怖受难地区比,他们暂时没有面临危及到生命的严峻形势,所以政府的救助还顾不上这里,结果就是这里停水停电,饮用水和食物都极端缺乏,帐篷也不够。我们在村里了解情况的时候,几十个村民围着我们对“有关部门”大声咒骂,神情像焚烧荷兰国旗的抗法爱国青年一样亢奋,我尝试说服他们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以当前的情况,“有关部门”只能把有限的救灾力量投入到更危险更紧急的地方去。一个青年困惑地看了我一下说,你不是记者吗?怎么这样?后来我们就开始讨论,如果我们明天提供几车的饮用水和食物给他们,这些物品如何有序地合理地发放?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一个村民把我们领到镇政府的院子里,一个愁眉苦脸的副镇长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后表示,我们只需要把救援物资交给他们就可以了。我用了很坚定的口气让他相信了我们对他们的不相信之后,他表示只要我们把物品带过来,他们会以任何我们能接受的方式将他们分发给灾民,于是我们心满意足地回来采购食品。

路过绵竹的伤员救助点的时候,我们想到可以顺路拉一到两个受伤的患者回德阳或是成都的医院,因为越野车里还可以坐上一到两个人。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要我们在边上等一会儿,如果有合适的伤员就让我们拉走。等待拉伤员的时候,我们站在混乱忙碌的救助现场有一阵子心里空荡荡的,感到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我和老婆下意识地陪几个军人安装了一个大帐篷。后来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他们需要的是能够让伤员平躺着送到医院的车,我们的车不合要求,我们只好自己回来了。

回到成都市里,发现了不起的实干型企业家郑亮老师已经为我们解决了两车较为紧缺的矿泉水和相当不紧缺的饼干,我们又买了很多大米和食用油填满了这两辆车的最后一点空间,晚饭的时候,根据宋石男老师和王老板老师的建议,我们又决定第二天早晨先到彭州周边的救助点去看看,如果物资缺乏的情况像宋、王了解到的那样严重,就把两车东西放到那里,如果情况还好,就从彭州再转到兴隆镇去。

由于有几个要跟我们合作的义工组织和其他机构约谈,我和黄斌分别出去折腾到了凌晨两三点钟,没有获得任何对我们切实有用的信息,只好洗洗睡了。

晚上大家商量得到的两点共识(希望对跟我们条件相似的其他援助团队也有点参考作用):

震中地带及重灾区的情况是,不管你是否信任“有关部门”,基本上这事儿也只能交给政府和军队来做了,因为我们这些平时都不怎么锻炼的笨蛋即便在交通管制点弃车徒步进了那些地区,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不是给救援部队添乱的话)。自己能做多少事情就做多少事情,不要不自量力,尽量脚踏实地,虽然从重灾区背出一个幸存者远比撅着屁股到处分发大米豆油更能满足我们的英雄主义心理。

从多次跟本地救援团体交流信息的情况来看,一旦某地的艰难处境被媒体披露,基本上很快就都能得到解决,虽然提供救助的不一定总是政府部门,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会放到没有被媒体和政府关注的一些村镇去。

睡觉前胡思乱想的几个念头(不是结论,更像是困惑):

1. 矿泉水供货紧张的时候,我们这些做捐助的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找关系弄到货源?好像还没有奸商大规模囤积居奇发国难财的现象,也就是说,现在大批量买水的应该都是来做好事的,既然这样,谁买到了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送到灾民手里去吗?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如果把水交给了效率低下的救灾物资配送部门,灾民们就会晚一些得到这些必需品,就像刘天昭博客里提到的这种情况

2. 这一天看到很多贴着救助灾民志愿者标记的小车在已经拥挤不堪的某些路段上行驶,并排的时候透过车窗往里看,发现只是在后排座放着两箱方便面而已,感觉这些善良的人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想想我们的车甚至连一箱方便面都没拉就去了一趟灾区,又不知道谁莫名其妙了。

3. GPS软件的选择很重要,其他的我不清楚,但这次实际使用发现天行者这个倒霉软件很糟糕,强烈不推荐。

5月16日

早晨六点半起床,大家一起赶到成都北站跟郑亮老师会合,随后带着装满了水和食品的两辆车赶到了彭州。当地政府的职员领着我们的车队到了一个灾民救助点,结果这里的瓶装水堆积如山,食品也不缺,工作人员表示现在缺的是油、肉和蔬菜。我必须说,即便他们说他们缺的是龙虾我也不认为有什么错,但是我更希望把物资分发给那些更迫切需要它们的人,所以我们只是象征性地放下了一小部分水和食物就离开了。

赶到兴隆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副镇长和他的一些助手们(包括一名镇里的警察)按照我们的要求,来到川木村的村口组织发放,事先说好每家只能领取一箱饼干和一箱饮用水。很快我们就发现这种方式很糟糕,虽然没有产生传说中的哄抢,但是在明知道食品总量有限(很可能不够每家一箱)的情况下,很多村民还是领到了一箱饼干后偷偷交给家人带走然后又嬉皮笑脸地混到队伍后面来骗领第二箱。另外,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村民们根本就不怵副镇长和镇里的警察。后来我们一起喊哑了嗓子勉强维持秩序发完了第一车的饼干和一部分水,然后把剩下的物资运到另一个村的村委会办公室院里,由村委会组织发放。镇里的那位警察老师对我们的分发方式进行了批评教育和提醒帮助,还承诺在我们明天再次带着救援物资来到的时候领我们去几个该镇辖区内的更偏远更穷困的村落去发放。

我们回来的路上进行了检讨:不能要求村民里没有刁民,不能因为一部分村民是刁民就把他们全当成刁民,即便全都是刁民也不影响我们的救助行为本身,充其量这只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但我们是带着捐款的牛博网友们的信任和重托来做实事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出现了这种不理想的局面说明我们的做法本身有问题,相信明天会做的更好更谨慎。

暂时就是这样,拍了很多照片,我们会尽快贴出来给大家看,睡觉去了,明天早晨还要出去送救援物资,谢谢大家。

編按:
原文來自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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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趙世龍的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