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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年代,句號還是問號?

火紅年代,句號還是問號?

一旦談起火紅年代,人們往往愛以一種懷緬的姿態,訴說種種七十年代激進青年運動的故事。然後,人們又會說,基於很多複雜的原因,它最終只能像剎那的火花,其浪漫理想與激情唯有隨時代遠去。結論是:火紅?不切實際!人們口中的火紅年代往往象徵着跟當下的一種斷裂,是一個開展了卻又沒有延續的故事。然而,《傅魯炳的故事——沒有下集》卻在進行另一種嘗試。

正如舞台劇的名字——沒有下集?——是以一個問號做結般,相對於數年前紀念另一位《70》戰友吳仲賢的《吳仲賢的故事》,這齣劇無疑多了一頁時間意識:通過傅魯炳舞台上的角色身影,尋索火紅年代自身的過去與未來。傅魯炳之外,我們在舞台上能夠找出別的名字:六六騷動盧祺及○八年遭惡警剝光豬式搜身及皇后碼頭運動的一眾保育青年,它們象徵了火紅傅魯炳所屬時代之過去未來。

很多人未必知道盧祺是誰。其實他是六六騷動受蘇守忠絕食行動召喚、自發示威群眾之一。在劇中,傅魯炳因盧祺的街頭鼓動而走到了天星碼頭。跟傅魯炳一樣,他年輕時侯是個草根工人,只是盧祺在騷動翌年後就「離奇」死亡。劇裏有個饒富心思的情節,鬼魂盧祺「秘密」地交了一樣神秘之物予傅魯炳,放在他工作的藥材舖的櫃中。就這樣,火紅年代有了它的前身(縱然這是六六騷動不經意的後果),因而不再是突然綻放的一時火花,成為六六騷動的「下集」:行動起來對抗有問題的政府。之後就是各位耳熟能詳的七十年代,並奏出一首混雜了自信、熱誠、猶豫及混亂的青春之歌,歸屬行動者的故事。

劇場裏,火紅年代的「下集」似乎是近年方興的社區及保育運動,其中涉及一些主題上的延續及變奏,例如六十年代至今的警權問題及由保釣進而今日的保衛皇后。不過,關於繼承,有一個重要的方面倒值得在這裏說說。其實,天星皇后參與者主動選取了火紅年代作為認同對象,有其時代的理由。

我們這個時代好像有很多政治活動,又號稱示威之都,文化講座展覽每星期都有,政黨也在本土生根了近廿年,可是凡此都好像無法產生很大的政冶效果。如利東街或天星運動,人們都已經用各種形式表達意見,示威遊行文化藝術建制諮詢全都做了,政府卻在拿不到多數市民的意見之下,每每霸王硬上弓。終於,一種信念產生了:我們需要告別循規蹈矩而無果效的行動,需要能夠干預現狀的直接行動。毫無疑問,火紅年代是個挑戰邊界、行動主義的年代,我們從中找到了認同的資源。

回頭想想,火紅年代中的社運是形塑香港的重要動力,廉政公署的成立、法定中文的確立和示威權利的維護等都是成果。只是,人們往往忘記了行動者的抗爭,而以為今天香港相對文明的制度設計是天生的。就正如大部分人只記得六六騷動後政府如何自我改革,而沒有興趣了解盧祺是何許人一樣。也許火紅年代並不是真的斷裂於今天,而是流行論述把延續的都閹割。(此文刊於明報世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