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杜振豪:起義太激?抗暴又如何?

五區總辭在即,各路人馬本來蓄勢待發爭奪議席,近日卻因「起義」這個修辭引來靠近中央的建制派強烈批評,甚至躍躍欲試的自由黨也聞風而打退堂鼓。明眼人一看便知,「起義」一詞,說說而已。將「起義」理解為武力推翻政府,便如將「群策創新天」理解為修補大氣層一樣好笑。即使「起義」最原初的詞義的確與武力和流血相關,那又如何?泛民的選民又不是摘葉飛花俱可傷人的武功高手,難道還可以拿着選票幹革命嗎?聰明的建制派為何如此忌憚?

現行體制是結構暴力

反高鐵運動的參與者圍堵立法會之後,坊間一些論者認為當晚事件超出和平抗爭,社會不應接受這種暴力行為。在這些說法中,「和平」與「暴力」彷彿可以用「破壞社會秩序」(特首語)來輕易界定。然而,這種簡單理解其實無法回應很多問題。例如,中央政府以言入罪,囚禁劉曉波,過程兵不血刃,也維持了社會秩序(說白了就是政權穩定),這樣的行為又是否不暴力?

和平研究的奠基學者 Johan Galtung,沒有狹窄地把既有法律或形式民主的規範,視為決定暴力與否的準則。 Galtung早在六十年代,已提出暴力包括「直接暴力」和「結構暴力」。前者是直接施加於肉體的傷害,以及各種相關的壓迫,例如毆打、監禁、戰爭;後者卻是通過政治經濟體制造成的社會不公,例如貧窮、歧視、社會不平等。現行政府和議會的體制,重重剝奪了人民的政治參與權利,造成種種社會問題,正正便是非常明顯的結構暴力。

圍堵立法會之夜,面對不民主議會的決策,眼看菜園村村民勢將家園盡毀,示威者移開或闖過警方鐵馬,要求鄭汝樺與群眾對話。其間雖然出現肢體衝突,但絕大部份示威者都沒有意圖傷害任何人身體,連直接暴力都談不上。這種性質和程度的衝突,卻竟然被某些論者批評為不能接受的「暴力」。荒謬之處,直如譴責被強姦的受害人太過暴力,因為在反抗時抓損了施暴者的皮膚。簡言之,就是不斷強調一些似是而非的直接暴力,以轉移大眾對結構暴力的關注。

將抗議者抹黑成怪獸

當下政府和某些論者不斷強調的「和平理性」,正是起了這種轉移視線的作用。「和平理性」其實沒有指向真正的和平和理性,一如中央政府不斷強調的「和諧」,只是社會矛盾的掩蓋。「和平理性」,不過是結合殖民遺緒而誕下的香港版「和諧」。它就像魔咒,將一切擾亂或動搖既有體制的抗議者,通通抹黑成怪獸,藉此誘騙大眾永遠遵從於當權者訂下的遊戲規則,不知不覺地將注意力從體制的暴力,轉向變成怪獸的抗議者。

惟有在這樣的脈絡下,我們才能明白「起義」一詞,何以會挑動了這麼多敏感神經。「起義」,就是宣佈政權合法性破產,人民要推翻既有體制,重奪應有權利的宣言。只是五區公投不過是借用既有制度,合法地宣示民意,說成「起義」未免有點自吹自擂。若嫌太激,不如改為「全民抗暴」,強調體制的暴力和人民抗暴的決心,可能更符合五區公投的題旨。

作者乃一月十六日圍堵立法會參與者
原刊於1月26日《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