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
2006-03-22
雷鼎鳴與梁啟智兩位，辯論市場干預，我在論壇邊幫口認同梁啟智，資深公關喬菁華走過來，提醒我不要隔山打牛，不懂經濟、不要插嘴。市場經濟的多角度思考，對香港社會、政策、民生各方面，都有影響。在論壇版與各論者交換觀點，或有裨益。
喬兄指記者找個學者做權威，學者在媒體泛泛之談，實屬無謂。這點我甚認同，沒有研究就沒有發言權。寧願得罪記者，不要隨便發言；學界朋友互勉。
然而，喬菁華以為地理學單是研究山川與海洋，叫地理學家不要插嘴談經濟，那是中學生分科的簡單思維。喬菁華對地理、文化、經濟截然區分的想法，是片面而錯誤的。今天對世界思潮具影響力的地理學者，如DavidHarvey、ManuelCastells，他們的人文地理學，從城市、空間，談到全球市場、網絡社會、資本經濟，指出地理分工，對現代人的經濟與文化生活影響深遠。如果這些地理學者，按喬兄所言，單研究山川海洋，不准「撈過界」，現代思潮將會貧乏遜色。而事實上，文化、經濟、政治，也是近年地理學的其中一個正題，非如喬菁華所言，是地理學的題外話。
喬菁華又言，新聞學、傳播學、文化研究的學者，不要妄言經濟，專心搞問卷調查云云。這也是不符學界現况，當今具影響力的傳播文化學者，不少是專研市場經濟的。不同陣營或有不同論點，但他們確實影響數十年的傳播研究。HerbertSchiller、BenBagdikian研究資本市場對傳播的箝制；英國傳媒政治經濟學者如JamesCurran及ColinSparks多年分析媒體市場與政治生態；著名的華人傳播學者李金銓，其整個學術生涯的多篇專論，亦是分析國家、市場、傳媒的互動；香港傳播學發展之初，其中一支系「國際傳播」，亦以香港影視文化經濟為例，反證傳媒帝國主義，指不干預影視產品的出入口，並沒有削弱香港影視業。
傳播學者，一如其他社會科學的論者，對市場的正反作用、對保護主義的否定與肯定，都有十分豐富的討論。各有論據、各有分析，而且因題而異。如果傳媒學者聽從喬菁華的提醒，不「插嘴」經濟，現有傳播學文獻中有關市場干預的討論刪除，傳播學就只是一個貧血的技藝學科。
雷鼎鳴撰文，指「干預市場、致貧之路」，不單是「純經濟」問題，其中包括社會學、政治學、文化研究的課題，搞社會科學理論的學者，無論專於地理、傳播、文化，對於「干預市場致貧」的判斷，都會有不同意見。當今重要的社會學家，或多或少都會介入資本市場與社會效果的討論。Giddens、Bauman、Habermas，你隨便點一個，都談市場經濟，而且有相當的一部分指出干預市場，在不同歷史、不同社會、不同課題，有不同影響。
香港自由主義經濟是主流，在思潮版內，梁啟智以地理學者的身分，許寶強以文化學者的身分，與雷鼎鳴討論一下市場經濟，提供自由主義以外的觀點，對香港公眾討論有好處，把左翼右翼中間派的思想，擴闊一下，未嘗不是好事。學術分工，分門別類，不同學科的存在，不是要包辦權威演繹，而是要為公眾提供不同的角度理解社會民生，對比論證，以求創新多元理解。關心人文思潮的學者，對於「干預市場」這個對社會民生影響重大的議題，提出不同的參照論點，那是學者其中一個社會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