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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性在尼泊爾

第三性在尼泊爾

請不要對我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這是落後的非男即女刻板性別定型,我們要看見「不存在的存在」,那就是第三性別。第三性別是指自我意識或社會共識上認為不屬於男性和女性的人。

尼泊爾政府於2011年5月的人口普查中,除了統計男性和女性公民的資料,還有第三性別的資料,以國家中央統計局對第三性別的官方承認而言,尼泊爾是全球首例。

近年,尼泊爾更成為全球少數官方承認第三性的國家,尼泊爾的公民證(即是我們認知的身份證)和公民護照皆通過國會草案,有三個性別選項,分別為男性,女性和第三性 "X"。

不存在的存在

尼泊爾看似走得很前嗎?這其實只不過是表象,跨性別人士在身份上屬於第三性別,但是在南亞地區,跨性別人士是社會中最被嚴重排擠的一群。

友人和記者的穿針引線,我接觸到加德滿都的跨性別人士的生活區,事實上,這裏可以形容為「歧視區」,數間樓高未夠兩米的紅磚小房子形成一個四方形「小圈子」,外圍卻全都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高房子,小區的中間是打水位,每一間小房子大概是兩張床的大小。

這個小圈子居住的都是跨性別女性,即是從男性跨越為女性者(Male-to-female, MtF)。這裏有的只是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只能樂觀地說,在「自己人」獨有的小圈子,她們可以自製屬於自己的尊嚴和空間,就是照片中顯眼的TG Toilet(Transgender Toilet)。

她們的居住環境形成一個獨特小區,這是由於社會歧視,除了這個地方,再沒有其他人願意租屋給她們,她們跟我說, ‘We have no any other choices and this is the only choice.’

可是,即使願意租屋給她們的屋主,也是以「歧視價」租給她們,這種小屋,普通尼泊爾人的租金價位是每個月Rs2000(約港幣$150),但她們的租金價位卻是Rs4000(約港幣$300),這是足足貴一倍的價錢。友人曾經問屋主何以一間屋兩種價,屋主卻支吾以對,答非所問,逃避「歧視價」的問題。

可能即使港幣$300租金對香港人而言仍是微不足道,但是她們的月入只有大約Rs7000(約港幣$500),每個月Rs7000當中,扣除租金Rs4000,她們只餘下Rs3000,當中還要支付水和電的費用,於是每月生活費只有大概Rs2000(約港幣$150)。

除了居住問題,在日常生活中,她們的臉孔成為伴腳石,她們通常只會去指定一間餐廳喝奶茶聊天,「指定」這兩字確實充斥着歧視,跟「指定」住所同一原因,其他地方根本不歡迎她們,甚至會趕走她們。

跨性別人士每次走在路上,都會引來大量歧視的目光,銀行手續,電話登記,官方文件辦理,就學,找工作,甚至吃喝等等,幾乎生活上的一切都會出現困境,她們是邊緣人士。

在充滿歧視的社會,性工作是她們唯一的謀生出路,這個情況在整個南亞地區也相當普遍。她們缺乏工作機會,基本上完全沒有任何僱主願意僱用她們,除了成為性工作者,別無他選。光顧她們的客人多數是有特殊需要的遊客和當地熟客,可想而知她們的客源相當有限,她們除了在紅燈區招攬散客,便只能坐在家裏,等熟客的來電。但是,她們都表示工作期間也遭遇不少難處,包括不光顧但非禮如家常便飯,光顧但「食霸王餐」。

這種工作可說是入不敷支,月入Rs7000(約港幣$500)的確是尼泊爾的平均薪金,但是性工作者的收入浮動,月入Rs7000只是她們「生意好」的時候,而且是較有姿色者才能夠賺到這個金額,收入與居住生活支出嚴重失衡,正如她們最後的一句, ‘Life is not easy.'

她們也是女生

長期沒有人關心的她們,當我這個陌生人走入她們的生活區時,她們表現熱情和興奮,即使英文能力有限,仍然主動泡茶談心拍照,也給我看她們悉心打扮的照片,也給我看她們最愛的裙子,也嚷着要替我化妝,這種舉動令我感到的卻是社會對她們的冷漠。她們也是女生,只不過老天爺錯配她們男兒身。

大約下午五時,我準備離開她們的家,她們也準備化妝打扮,開始一天的工作。她們的愛美程度不下於任何女性,棒着專業的化妝箱,坐在鏡子前,她們笑說,大概可以坐足一小時。箱子裏的化妝工具,從眉筆到唇筆的深淺分布,從眼影到胭脂的細密顏色,從粉底霜到碎粉的各種牌子,足以令我這名女生目瞪口呆。

放下相機,看着正在化妝的她們,確實有種錯配的感覺,錯配的不只是性別,更是社會,悉心打扮卻是為了沒有選擇的工作。

她們也有男朋友,喝着茶,跟我訴說女生感情事,有人更準備與未婚夫結婚,跟她們聊天,其實她們的心境比少女更少女,我看到的只是普通不過的女生,卻有不普通的命運。錯的並不是她們,而是未有與時俱進的社會。

離不開政治的平權運動

尼泊爾最大的性小眾組織,藍鑽協會(Blue Diamond Society)創立於2001年,全國約有45萬名會員,750名員工,創辦人Sunil Babu Pant於過往十幾年致力於性小眾權益保護,2008年他當選尼泊爾首屆制憲會議成員,成為尼泊爾首位公開同性戀身份的議員,他更被列入2014年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得到國際認同。多年來,藍鑽協會通過不同方法對政府施加壓力,扮演平權運動中重要的角色。

尼泊爾的平權運動的進程離不開政制改革。毛派批評選舉制度漠視小數權益,令社會經濟不平等,當時跟政府協商,把選舉制度改為比例代表制,601席的議員中,有超過半數的議席是按照政黨得票率分配,於是此舉令尼泊爾出現很多政治新星,Sunil Babu Pant便是其中一例。毛派以往的抗爭運動與內戰令尼泊爾沒有任何政黨長期獲得大多數支持,於是小黨小派更輕易抬頭,擴展影響力。

性小眾團體是長期經過政黨遊說工作和以選票交換而得到成績,除了文首所說的「破天荒」舉動,2007年尼泊爾最高法院把同性戀除罪化亦是其中一例,法院更要求國會議員草擬新法,確保性小眾權益。

但是,尼泊爾的法律和執行往往是兩回事。雖然尼泊爾成為亞洲少有國家中,跨性別人士在法律上可自行決定性別,但由於地方政府要求申請人提供性別證明文件,於是只有少數人能夠取得新公民證。

唯有教育改變思想

無可否認的是,從法律去保護性小眾權益是最令人鼓舞的成果,但尼泊爾的情況可見法律根本未能改變現況,社會思想並不是死硬的法律能夠改寫。

思想塑造往往是由教育開始,教育並非單純地指學校教育,更是社會教育,尤其是年輕人,接受能力高,也更嚮往人權社會,從年輕人開始入手改變現狀往往相對容易,可是,即使藍鑽協會亦未有進行太多教育工作。也許,在教育機會和質素低於水平的尼泊爾,連正常教育也未能維持,枉論平權教育。

跨性別人士在南亞國家可說是被嚴重排擠,但是南亞中的兩大國家,印度和尼泊爾政府,在法律上保護第三性確實走得很前,無奈的現實上卻看到法律在某程度而言是頗無力,當中原因除了不言而喻的政府管理,更是教育問題。法律可以改變硬件,教育可以改變軟件,兩者並俱才能改寫社會現狀。

註 : 跨性別(Transgender)是指出生時根據性器官被認定為某個性別,他們卻感到該性別是錯誤或不完整,醫學上稱為「性別認同障礙」,有些跨性別者會因此而進行醫學性別重整,即是普遍上認知的變性手術。但是,LGBTIQ中,跨性別不同於同性戀(L/G)和雌雄同體(I)。這也異於變性者(人妖是變性者的一種),因為跨性別人士有相對複雜的心理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