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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大勢,也許只能相忘江湖

如今天下大勢,也許只能相忘江湖

美國大選塵埃落定,特朗普發表勝利宣言時,先是稱讚希拉莉,再強調要成為所有美國人的總統。一如評論所料,當選者必定會亦必定要釋出善意,試圖縫合這次世紀選舉在社會中造成的裂痕。然而,這一切恐怕再也回不了頭。

很多美國人對這次選舉導致社會撕裂感到心痛。放眼世界各地,社會撕裂亦已成為常態。不論是美國、歐洲、東南亞、以至香港,其政治派系均是愈趨分散和愈趨極端,而支持度高企的激進政黨往往又會面對強烈的反對聲音。

不少知識份子將此情況歸咎於民粹抬頭,視之為對民主制度的一大考驗,亦有不少人試圖分析這些激進思想的成因。但不論原因若何,不論這許多選民的決定是基於「正確」的民主理念還是「錯誤」的民粹主義,這種誰也無法說服誰的政治現實似乎只會繼續惡化下去。不信的話,請上你的Facebook看看:如果你的news feed和我一樣,充滿著錯愕、不解,又或是對特朗普支持者的恥笑和批評時,我們的世界只怕都是在回音壁的這一方,隔絕了和我們思想迴異的上億美國人。

要是回音壁只有兩面,那還罷了。但現實是世界的分歧遠遠不止於此。就算在民主共和兩黨中,也有不少內部矛盾。特朗普固然被過百名共和黨黨員唾棄,民主黨內同樣有不少人討厭希拉莉。放諸其他國家,黨內分裂、細黨掘起的情況亦愈來愈常見。政治力量日益碎片化,反映不同群眾之間的思想距離亦愈拉愈遠。

如果政治力量碎片化的趨勢當真不能逆轉,那社會上的紛爭只會無止境的惡化。在此大環境下,唯一可以令紛爭稍竭的,便是放棄對共同意志的追求。也就是說,既然大家無法達成共識,就不要強求共識,而是容許各自為政,互相尊重,同時互不干涉。相呴以濕,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於江湖。

具體來說,這種由集體意志向個人意志的轉移,可以分為幾個層次。最低限度,國家的中央政府應該盡量放權予地方政府甚至個人。舉例說,美國同性婚姻的問題雖然已由最高法院一錘定音,但在南部州份依然爭議不斷。其實較佳之計,應該容許各州自行定奪,甚至「還政於民」,一概取消婚姻制度,讓人民自行定義。

然而,有些爭議正正是因為政府過度無為。以槍械管制為例,共和黨選民樂見政府不予干涉,但民主黨支持者卻認為政府的無所作為令其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如果這類分歧嚴重到一個地步,就必須犧牲某種共同身份,例如在州縣邊界上設置「入境」關卡,確保己方槍管法例得以在管轄範圍內貫徹執行。雖然會令國民之間產生隔閡,但起碼乎合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的原則。

在國際層面,不同國家之間的矛盾,亦會削弱所有國際組織的影響力。英國脫歐就是最好的例子。當本國人民認為這些國際間的合作對自己有害無益的時候,自然就會挺身反抗。從另一個角度看,國際組織不能單從「全球一體化」的現象,就認為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亦已融為一體,試圖由上而下將集體意志加諸成員國身上。

最嚴重的分歧,則有可能導致主權解體。歸根究底,國之所以為國,全因其國民的價值觀相同,願意共用資源,遵從同一套法律,擁護同一個政府。當國民在這根本原則上嚴重分歧,兼且在地域上有顯著差別之時,國家就有可能一分為二。在近代史上,國家的分分合合其實亦相當平常。遠至19世紀美國南北戰爭,近至90年代捷克和斯洛伐克分家,甚至近年在蘇格蘭和西班牙加泰隆尼亞的獨立運動,皆為例證。如果國內紛爭難止,和平分手未嘗不是一個解決方法。

如此說來,豈非全盤否定國際社會自二戰及冷戰以來努力建構的大同世界?我們自幼被教導「團結就是力量」,鼓勵分裂豈非自我閹割?問題是,團結到底賦予了甚麼人力量?對在倫敦、紐約受過高等教育的年青人來說,在英國脫歐和特朗普推行保護主義之後,他們可能會失去機會賺別的國家的錢。但對Wyoming和West Midlands的低下階層來說,所謂的國際合作,卻是引狼入室,讓外國精英前來壓榨他們、讓外地勞工搶走他們的飯碗。

也許你會提出許多數據,證明這些人都是deplorables,都是被政客所欺騙的無知愚民,但你眼中的客觀證據,對他們來說又有多少說服力?起碼在英國脫歐、美國大選兩個戰場,有成千上萬的campaigners拿著廣受知識分子認可的「證據」天天拉票,結果都是說服不了大多數人。就算英國金股匯跌破谷底,失業率升至歷史新高,如果他們仍然主觀地認為自己的生活改善了,你又可以如何?唯一可以「證明」你是對的,就是等數年以至數十年後,看看那些脫歐支持者有沒有垂頭喪氣地向你求饒說:「我錯了!」否則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順從他們的決定,要麼大家分道揚鑣。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國家亦然,人心亦然。我們活在這互聯網的大時代,在十餘年間見證了人心變遷。當時代越過了這個分水嶺,我們亦必須調整自己的世界觀。一味高呼移民火星,只會令自己劃地為牢,既無法跟上時代步伐,亦無助解決社會矛盾。最後受苦的,還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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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