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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秀興: 太平清醮的再研究

許秀興

大學一年級時拜讀過蔡志祥的《族群凝聚的強化:長洲醮會》後,一直認為(一)長洲醮會只會以男性為領袖、(二)醮會以陸上人為主導,當中以海陸豐人的影響力最廣,其次是潮州人和廣府人,水上人是受排擠的,長洲醮會在強化族群間聯繫的同時,亦激化族群間的矛盾、(三)陸上人以信奉北帝為要,水上人則信奉天后,而就算是天后,陸上人信奉的是北社天后廟及大石口天后廟,水上人則信奉西灣天后廟。

兩年後,我與一班中學生親身到長洲對太平清酬作實地考察。在五色旗幟飄揚、黑壓壓人頭的簇擁下,我們除了欣賞飄色和搶包山外,我和學生試圖從醮會中找出其與92年蔡志祥所考察的有何分別,並得出很多有趣和不同的結果。

女性抬頭

就當日所見,今年醮會的主角仍以海陸豐人和潮州人為主,水上人則未見有參與的份兒。建醮值理會的主席仍是男性,但巡遊大會的主席卻是首屆以女性擔任,現場還有一隊潮州女子鼓樂隊助興,聲勢浩大。這正反映出長洲女性地位的漸次抬頭,與那位唯一的搶包山女選手同樣叫人振奮。

族群衝突?族群融和?

上屆醮會的總理言近年的太平清醮是歡迎所有人參加的,而儀式則會保祐全長洲的居民,沒有水陸居民的分野。但實際上,縱然水上人有份參與,但也屬極少數的。岸上的街道掛滿象徵功德的粉紅色燈籠,與艇戶沒甚裝飾迴異。但在會景巡遊(飄色)中,你又會見到水上人所信奉的西灣天后出巡。

醮會中還有放生和遣船的儀式。92年放生的是雀鳥和烏龜,今年放生的是兩隻小蟹、兩條魚和幾隻熟雞蛋。將蟹和魚放生的用意是積功德,但將雞蛋放於海中則令人摸不著頭腦。在其他地方有放鴨或鴨蛋的儀式,取其「厄」的諧音,喻意送走厄運。但放雞蛋的做法是長洲特有,還是現今普遍的現象則有待探究。

跨區關懷

據蔡志祥文中所記,遣船是將厄運送走,而從船被遣往艇戶的方向可見水上人是受排擠的。但這次醮會中有長洲居民表示,早上遣船的活動是為了請海上的孤魂野鬼於晚上到陸上被施食。雖然上述的解說各有不同,但了解儀式的意義確是研究族群間衝突的重要一環。在「祭大幽」(化鬼王)中所設的冥席除了施贈祭品給遊魂野鬼以保祐長洲的居民外,亦保祐大嶼山居民的平安。這種關懷是跨越族群、血緣,亦打破族群間的界限。

世俗化

長洲醮會帶旺當地旅遊業的同時,亦出現了「世俗化」的現象,經濟力量入侵宗教的領域,宗教儀式不斷被簡化的同時,宗教亦成了消費商品。平安扇、平安鎖匙扣、平安咕臣、平安環保購物袋大行其道,平安飽由一款變成多款口味。醮會接受各界的贊助,那怕是娛樂場所和經營賭博事業的賽馬會。民國時,中國內地的搶包山的包是給乞丐去搶、去裹腹的。以往長洲人搶包山是為了「搶平安」,如今搶包山變成了一項體育活動,而參加者亦不再限於長洲居民。可以想像,日後的發展會與「國際龍舟邀請賽」一樣,有「國際搶包山邀請賽」。太平清醮有守齋期,但就眼所見,年青人多不予理會。商鋪出售肉食亦十分普遍。經濟力量的介入,令醮會有更多人力、物力和資金的投入,但相對地,長洲居民的參與亦較以往少。過去,建醮值理會的工作人員會逐家逐戶收集象徵不潔的事物,再由道士在戲棚裡做法事,代表送走污穢和厄運。如今,居民沒有將不潔的事物放在紙船上,只有道士在戲棚裡做儀式。

儀式的簡化令這個民間節慶祈福的色彩減弱;居民參與的遞減沖淡族群間的聯繫,亦令族群間的衝突模糊化。居民損錢本來是功德,贊助商的損獻要的是達到宣傳效果。宗教是一盤生意,大家要的是消費商品,只有年長的才會排隊領發霉的平安包。長洲太平清醮在旅遊業的推廣、贊助商的支持下,到底是發揚光大、是淡化衝突,還是失去本土的特色?這值得我們再作探討,對蔡志祥的研究再一步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