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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士回想

陳馮富珍角逐世衛總幹事一職,勾起我在沙士期間的一些回想。

當沙士爆發時,我在沙田第一城工作 (在冷氣機房,燒些鐵架,安裝隔音設備),當時第一城亦算是重災區。有一天收工後,感到身體不適,回到家中,帶點發燒,感到乏力,並開始嘔吐。

待小睡一會,吃了碗媽媽剛煮的白粥,配兩條青菜,吃時是全沒胃口的,隔不了多久,胸口一陣翻滾,急不及待的到廁所便嘩啦嘩啦把剛吃過的吐得一乾二淨。休息一會,卻開始感到肚子不適,是連續兩三回的極速肚瀉,情況就像排污渠般洶湧而出,像要將肚內腸內所有流質的東西排過乾淨!

連吃粥也不成,媽媽便上一杯和暖鹽水,好滋潤這嚴重缺水的身體。但實在太出乎意料,我的肚子就是一杯鹽水也容不下,轉瞬又是嘩啦嘩啦的吐清光!

這時心有點慌,父親也建議要不要送往急症室,但媽媽卻堅持睇定先,那時醫院兵荒馬亂的,全是沙士病人,送進去無病變有病哩!

沒辦法了,肚空空的很不暢快,但總要睡的!但人實在虛弱,躺臥不久便沾寒沾凍的,即使蓋了三層被子亦覺冰冷,更數次冷得全身發抖,這是一種由心發出而持續可達五、六秒的全身抖動。與此同時,母親大概是最忙碌的了,趁有空檔便給我沾一點鹽水,濕濕口腔也勝於無,又以白花油替我胸背大喇大喇的擦上,卻沒有火燙感,只有微溫,這時的身體是多麼的陌生!

後來終於睡著了,熬過了這艱難的一夜,驟感虛弱時能睡著已是最大的祝福。

休養數天,胃口逐步好過來,身體也漸次康復。約個多星期後,便重回第一城工作處。就在工作首天,便見其中一名 “冷氣佬” 手執車匙,告訴我們剛從醫院回來,原來他另一名早前在此一起工作的拍檔剛剛逝世,車匙正是剛從醫院拿來的,而這位拍檔住的正是淘大花園。一名工友聽後甚為緊張,只因家中仔細老婆嫩,決定明天起不來工作了。

我至今也不知道在03年到底有沒有染上沙士,但相信若當時若進了醫院,大概也會送進隔離病房,跟其他沙士患者置於同一樓層,結局便只有天知道了!

寫這段回憶,並不是說自然療法就是好,公共醫療體系就是不好!而是想帶出陳馮富珍所代表的,是對公共醫療制度類近宗教式的崇拜。回想沙士事件,香港死了近三百人,為全球之冠。但期後那沙士報告的結論,是沒有人需要受譴責。沒有人要受譴責,是因為沙士事件的主要發展是根據制度、管理的角度處理。例如當疫症在醫院漫延,香港的醫療隊伍不像台灣或內地部份同業般拒絕當值,而是帶有死使意味的緊守崗位,若是後來因工作殉職,頒個紫荊勳章就是了。人的價值到底是甚麼呢?就是安安份份的擔任當權者旗下的鏍絲釘。所以沙士報告沒有人要負責,因為殺人的是整個制度。

再次聲明,我沒有企圖否定整個制度,只是想籍此提出制度的作用與局限。若要說作用,便不得不提貝克提出的風險社會。風險社會的一個重點並不是我們的社會如何充滿風險 (很多風險從來存在),而是我們如何看待風險。一個簡單例子,對長期生活農村的人而言,瘟或豬瘟不過自然現象,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出現一次,若見隻有病,快些宰掉便是了,最重要是不要浪費。但在風險社會,這些自然現象不再視為自然,而是危機與風險,態度上是設立應變機制,將風險帶來的災難減至最低。

所以當香港出現沙士疫症,“正確” 做法是將爆發疫症的社區居民 (像淘大花園) 隔離 (以前是走難);同時間,是世衛將香港定為疫區,兩者的共同處,是將危機風險控制,當鎖定了風險群體,最大代價不過是疫區中的人民死去,重要的是別讓病毒擴散。若從風險管理角度,這樣的考慮似是順理成章吧!香港有疫症的話,至多死這七百萬人算了,難道要全球陪葬嗎?

問題是大量巿民因制度而枉死,眾多沙士與疑似個案因送進醫院而交叉感染,醫護人員因專業操守而斷送性命,病人因藥物過敏或不當而成犧牲的白老鼠。制度的最高負責人,即使是法律上不用負責,在道德上又是否應該承擔一份責任?當眾多巿民因服膺制度而喪命,香港以至中央政府是否應是少一點對成功的吹噓,而多一點對制度局限的忐忑與反思,對制度受害人多一點不安與悔咎?

本人不是完全反對陳馮富珍當上世衛總幹事,要求的是就沙士事件來次真誠的反思。拒絕上班不是懦弱,對家庭負責也是一種負責;制度殺人也是殺人,不要將下屬犧牲的代價說成自己的成功!以成功心態當世衛職,則世衛大不幸矣!然以贖罪心態當世衛職,則世衛幸矣!

 (tuppus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