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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ike too much walking。I like too much Hong Kong。

「以前天星小輪每程是五毛錢,現在是兩塊二。」說話的是來港24年的Marilyn。「以前的人工比現在少,但足夠我買東西寄回家。現在人工多了,但卻不夠用。幾年前,政府還借著收取再培訓費的名義,迫我們減薪……」

2003年政府提出就基本法廿三條立法,引來社會極大回響,並因此觸發了五十萬人上街,政府不得不收回草案。同年,政府向外藉傭工的僱主徵收「再培訓費」,同時宣佈將外藉傭工的薪酬大幅削減11%,由每月$3,670減至$3,270。雖然上萬名來自菲律賓、印尼、泰國等外傭上街反對減薪,但仍無法改變政府的決定。

Marilyn是菲律賓人,1983年來港,一直當傭工,至今已有24年。「我不想政府拆皇后碼頭。那是香港人的文化遺產嘛!幹嗎要拆呢?So bad!」

在香港打工12年的Lydia以為政府拆了舊天星碼頭後會在那裡建博物館。我跟她說,不是建博物館啦,是建公路和商場呢!她說:「那真是一種破壞。如果是建博物館或者公園,還可以接受。」

Marilyn、Lydia以及她們的朋友放假時都會來到中環愛丁堡廣場一帶談天、看報、交換消息。Marilyn有很多親人在香港,而且都喜歡在中環聚會。「這裡很方便,教堂就在附近,上面還有一個街市,我常到那裡買菜,很便宜的。」你是說嘉咸街那個街市嗎?我問「對對。」你聽說那街市會拆嗎?我再問「在報上讀到了。唉,幹嗎要拆呢?那些新商場的東西都那麼貴,華人中的窮人也負擔不起呀!」

Terry看見我做訪問,很主動的跟我說:「我不喜歡這些改變。Not nice at all。本來坐在這裡就看到海,多好。還有,以前坐天星小輪多麼方便,現在呢?…碼頭那裡本來有一個攤檔,賣的帽子只要十塊錢…」Terry來港雖然只有六年,但對香港消失中的事物都很留戀。她很喜歡天星碼頭的鐘聲:「他們要拆鐘樓的事我起初不知道,只是想:它怎麼不響了呢?我很喜歡那個鐘,每次它響,我們就知道時間。」

坐在Terry身旁的Josie看來只有二十多歲。她跟Terry一樣笑容可鞠。「我每天都看報,所以知道發生甚麼事。我很想知道外面的事情,我覺得一定要知道香港正在發生甚麼事。」我問她對這些改變的看法。她跟Terry一樣,不喜歡這些轉變。「現在坐在這裡,有海風,多麼好。如果建公路,空氣不會再這麼清新了。」我問Terry和Josie對政府的做法有甚麼看法。Terry說:「政府應認真徵詢公眾的意見,應該解釋這些改變如何影響每一個人。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政府根本沒有向公眾解釋會發生甚麼事,或者問他們的意見。」

Aberde只有31歲,但在香港工作已有九年。她的阿姨也在香港工作,放假時她們多在中環和尖沙咀留連。她們看到天星碼頭拆了,但不知道那裡會建些甚麼,只覺得天星碼頭搬了很不方便。我跟她說,愛丁堡廣場附近會建公路和一個大商場。她說,這裡如果建了商場,菲律賓人肯定不能再坐在這裡了。「我希望他們在天星碼頭舊址建一個公園。」

根據政府的數字,華人以外的人口佔香港人口4.4%,其中超過八成是女性,平均年齡是32歲。她們中絕大部份是家庭傭工,每天24小時地照顧香港數以十萬計的家庭。香港華人以外的少數族裔中,菲律賓人佔近56.6%,其次是印尼人,佔14.4%,再其次才是印度人,佔4.3%。印度人中,從事傭工的只佔少數,但在愛丁堡廣場一帶,也可以看到她們坐在一起談天。

我看見Ranjana時,她獨個兒坐在面向海的石櫈上。她來自印度孟買,來港只有一年半。她在等兩個姊妹──是親姊妹,她們也在香港工作。Ranjana很喜歡香港。她說,來香港以前,她很害怕坐渡輪,很怕水。現在她最喜歡坐渡輪了,而且船費只要兩塊二,只可惜天星碼頭給搬遠了。

Ranjana帶我走到環繞大會堂低座的走廊頂上。一群年青的印度女性坐在那裡看照片。Ranjana的姊妹還沒有來。Ranjana站在欄杆旁佻望,前面左方是已經沒有鐘樓的海,右方是還未拆的皇后碼頭。我在想像填海後的景像。Ranjana說,她曾經在沙地阿拉伯、巴林等地方工作。在那些地方,她完全沒有假期,成天給困在家裡做家務,沒有朋友,沒有歡笑,甚麼也沒有。在香港,她有假期,可以到處走動,可以像今日那樣站在海旁佻望,還會聽到菲律賓人的笑聲,所以她來香港後很快樂。「I like too much walking。I like too much Hong Kong。」她告訴她的媽媽,她不要回去了,因為她在香港很快樂。

我想訪問Ranjana的朋友,但她們大都不願意接受訪問。菲律賓人中,也有一些不願談的。其中一個說:「我不知道,我很少外出。」我問她,這裡會建路和商場,你有甚麼看法?她朝我望一眼,然後說:「我們想怎樣是沒關係的吧!」

相片來自這裏,攝於在中環遮打道舉行的菲律賓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