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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美現代主義的真正敗亡?

世貿中心的設計師山崎實(Minoru Yamasaki)真的有點邪門,他的另一作品聖路易斯市的Pruitt-Igoe公屋也是被,因為缺乏相應的社會設施及政策配合,變成貧民、失業者、問題青少年、破碎家庭、罪犯的聚居地,儼如被歧視的標籤,整幢公屋於1972年遭炸燬,不少人(例如David Harvey)認為,這標誌著美國的現代主義式房屋大計及建築的失敗,象徵現代主義的敗亡,後現代主義的來臨。29年後,世貿中心這幢同屬現代主義的建築倒下,現代主義是否真的窮途末路?

兩個高塔倒下,五角大廈被撞擊,引起美國以致全世界城市恐慌,身處洛杉磯摩天大樓的大公司暫時停業,作為美國「後花園」的日本與台灣亦有人開始擔心,如果劫持飛機是這麼容易,那些看起來穩如泰山的現代鋼架建築,不過是玩具模型。

世貿是一幢十分典型的美國現代主義建築,具有大型鋼架結構,配以玻璃幕牆,建於七十年代,由著名建築師。美國的現代主義建築與歐洲的現代主義很不一樣,歐洲的現代主義建築不僅是一種風格的玩弄,而且是對社會及歷史問題的回應,例如Le Corbusier指出,現代建築是符合整個工業化及技術化的趨勢,試圖解決人民的房屋問題,締造人類理性的居所以至生活方式,他提出的比較不是「風格」問題,而是「方案」(projects),關注的也不僅是上流社會的建築品味,所以Le Corbusier也提出著名的巨型巴黎住宅方案──Unite d'Habitation。

但美國的現代主義卻有點不同,美國建築師學會(AIA, American Institute of Architects)於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已開始努力進行專業化,首先是把建築師與工程師分開,同時,又集體地形成一個獨特的階級,使建築師成為藝術家,注重玩弄風格,為渴望儕身有品味階級之列的顧客,設計城市地標。

摩天大樓大概從1900年開始在紐約冒現,隨著十九世紀末大企業併購浪潮,摩天大樓成為可能甚至是一種需要,因為企業規模擴大而需要較大而集中的辦公室。雖然已開始運用鋼鐵等現代材料,但外型仍採取建築物的傳統樣式,從外面看來,好像把相同的傳統建築一層一層疊上去,另外,部份則採取歷史性風格,例如古典柱式或歌德式。

芝加哥的摩天大樓與紐約不同,部份人稱之為芝加哥學派,例如Louis Sullivan就是一個例子。這些建築師把摩天大樓的外牆設計得盡量簡單,外型較為巨大,玻璃窗戶,金屬或石頭框架;而到了二次戰前後,以美國為首的大都會正式確立世界金融貿易中心,精於操弄風格的建築師有大量空間可以發揮,大戰期間,不少歐洲現代主義者來了美國避戰,特別是德國的Bauhaus,進入業界及建築教育界,奠定了美國的現代主義風格建築。Ludwig Mies van der Rohe於伊利諾科技學院設計的金屬玻璃架建築,成為二次大戰後商業大樓的樣辦,其中代表者為Skidmore, Owings and Merrill(SOM),立面都以玻璃幕牆為主。

它的特點是外表毫無特徵,從外面無法看到內裏的結構以及人群的走動,玻璃幕牆就如一道圍牆,使建築物內的人與外界隔絕,高聳的摩天大樓表現企業的力量,卻不帶個性,這亦顯示出跨國跨行業的企業集團在新時代的個性。

世貿中心的設計師山崎石亦在這段時期冒升成著名建築師,像山崎實一樣的建築師為美國大都會設計了不少地標(landmark),亦成為美國繁盛時期的標誌;份屬同行的貝聿銘(香港的中國銀行、北京的香山飯店)與英國的Norman Foster(香港的匯豐銀行)等人,為世界大都會建造不少與世貿相似的權力象徵。

美國作為世界經濟中心自戰後開始確立,其政治及軍事上的霸權地位亦同時擴張,美軍基地遍佈全球,並對不少地區進行軍事干預,雖然美國與大量國家結怨,引起不少地區及跨地域的衝突,但在強大軍事力量及經濟影響力之下,軍事衝突沒有漫延至美國本土,因此,美國的大城市得以安全地成長,而且,炫燿著金碧輝煌的商業大樓。

可以這樣說,美國戰後的經濟黃金時期與大都會成長,是與其政治及軍事擴張密不可分,美國的現代主義建築便是在這樣的政經條件下建立起來的,而且,這種都會式摩天大樓風格,影響全世界都會的建築型態,難怪到了今天,香港還是大搞「曼克頓」計劃,不少城市仍致力營造各個「曼克頓區」,搞出一個半個便沾沾自喜。

冷戰結朿,敵對國家威脅減少,由冷戰而建立起來的美國軍事及政治秩序是否能保衛美國?是否能穩得住各種地區衝突?是否能像上個世紀下半期一樣,使美國成為戰亂中的一片淨土?有人說,現在的恐怖主義組織既非國家,亦非地區上的小團體,而是一跨國連線,如果說,今天的美國龐大軍事力量無法應付新環境,美國的都會現代主義建築亦有可能失去防護盾,美國近年多次的汽車炸彈針對商業大樓,這次劫持客機撞向紐約曼克頓的行為,似乎都證明這種推論不無道理。

簡言之,耀眼的地標,亦可能是反美的目標。權力的象徵,會隨著權力被挑戰而被破壞,甚至敗亡,不足為奇。

重建世貿中心,不只是兩個塔,還有美國霸權的世界權威,出兵中東是否能成功?實在是新世紀的一場賭博,誰保證反美力量不會向像世貿一樣的權力地標再下手?可憐的是,生活及工作在這樣權力制度下的平民百姓,要再次為這些權力象徵拿出性命作賭注。

至於這些由冷戰秩序、老美政經霸權撐腰的建築師又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