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年，香港人都為社會運動上的大小事情奔波，當中，有一群人的身影你必不陌生。他們為各個直播、民間記者會進行手語傳譯，為街頭抗爭改良手勢，為新聞、書籍製作手語版本......他們是社會上的視覺工作者－聾人。
「原來我可以上大學」
穿過大角咀熙來攘往的街道，我們來到必發道始創坊10樓的手語教室－腦舍。迎面而來的是腦舍創辦人，Aaron。Aaron 身形高挑，頂著一頭烏黑的中長捲髮，是一位傳說中的「有型男導師」。
Aaron是一名聾人，更是香港中文大學語言學系的碩士生，能擁有這雙重身分的人可說是寥寥可數。 一直以來，政府對聾生的支援都十分不足，很多人不明白，以為聾人單靠讀唇或配帶助聽器便能倚賴口語學習，但其實讀唇可說是極之艱難，聾生不但會因為有些字詞唇形相近而產生誤解，語速稍快亦難以跟上，而配帶助聽器亦不代表能聽得清楚、明白。因此，不少聾生在上課時只能因聽不見而不懂裝懂，發起白日夢來。
輾轉間，Aaron中學畢業後花了十餘年的時間才能讀上大學。Aaron憶述，在中學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大學的概念：「大學？乜原來我可以上大學？我都可以上大學咩？」直至在中大讀書，學校告訴Aaron可安排手語傳譯，Aaron才慢慢明白，用手語學習其實是自己的權利。
能夠在大學讀書給了Aaron很大的鼓舞，他的世界變得更大，漸漸萌生希望能為聾人爭取權益的想法，他想讓聾人都能有機會讀書、工作和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Aaron在學士畢業後，便留在中大任教手語課程，然而，他發現受眾始終較局限於大學生，社會上其他健聽人能學習手語的機會始終不多，於是，在把手語傳譯者Cat也「拉落水」的情況下，便成立了手語教室－腦舍。
經營艱難 但堅持給聾人更好的選擇
Aaron直言，成立腦舍的目標十分清晰，就是希望能聘請聾人工作，並推廣手語給大眾。除了給社會大眾的手語興趣班外，腦舍亦設有功課輔導班和深造班，分別以手語輔導聾生學習和提升手語傳譯員的質素。
回憶起以往在聾校的課堂，Aaron不禁深深嘆了一口長氣，眉頭深鎖起來，說道：「我認為最大的問題是『健聽霸權』。」Aaron無奈地表示在聾校的老師大多都是健聽人，他們的手語並不如母語般流暢。手語十分著重表情，但有些老師卻總是臉無表情，手語語法亦十分混亂，甚至會自創一些動作當作手語，令人摸不著頭腦。可惜，這十多年來，聾人的狀況不但沒有改善，香港的聾校更只剩餘一間，聾生學習更如困獸鬥。
除了聾校，聾會更是不思進取。雖然坐擁大量政府資助，聾會卻只顧蛇齋餅糭，會中的幹事大多都是健聽人，選舉制度和運作透明度低、提供的手語課程和傳譯員質素亦十分參差。對此，Aaron堅信自己在語言學的知識，能好好輔助他設計出高質素的手語課程：「我對手語的語法、系統都十分熟悉，我能因應不同人的需要設計出合適的課程。我們的課程內容亦十分強調聾人文化，並且由聾人授課。」
為了花時間經營腦舍，Aaron只能將中大的工作轉為兼職。然而，腦舍的營運狀況甚為艱鉅，在一旁負責翻譯的手語傳譯員Cat不禁自我調侃道，唯有靠不同兼職拉上補下「執生」。面對收生及經費不足，Aaron表示「真係好唔想靠政府」，但卻慨嘆，若腦舍的經濟狀況變得更差，亦只能著手尋找不同的公營資源。現階段，他們已盡力開拓業務，在各個社交媒體上作宣傳，疫症期間亦積極開展實體和網上的混合教學，同時邀請了聾人朋友設計各樣文宣、紀念品，幫補收入，可是，腦舍的生存空間仍然窘迫。
「想做就做到，原來我沒有能力上的限制」
由中大跳到社區、由穩定變得顛簸，Aaron卻沒想過後退，他表示，每當有聾人透過他翻譯的資訊學到更多東西，他都感到十分鼓舞。「最開心是想做就做到，原來我沒有能力上的限制，原來我真的可以用生命影響生命。我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可以貢獻社會、為聾人服務，腦舍更是一間黃店。」
在未來的日子，Aaron表示會繼續各項倡議工作，為聾人爭取權益和升學、就業的機會，亦希望能將手語傳譯普及化、提升手語傳譯員的整體質素及待遇。革新雖難，但Aaron和Cat卻沒有懼怕，更未忘自我挑戰，為了讓聾人能接收到更多資訊，Aaron和Cat更將整本《暴政》翻譯成手語，上載影片到「譯・香港手語HKSLized」的網站，供聾人免費觀看。
用手語共同捍衛權益
訪談間，Aaron和Cat都不無感染力，他們對改變現況的決心實在令人佩服，你可能會問：「我不是聾人，也可以學手語嗎？」「當然可以啦！」Aaron眉飛色舞地說起不同學生在學習手語後的改變：「有的健聽學生告訴我，在學習手語後思考變得立體、形象化，有的甚至變得大膽，聊天時終於能自信地看著別人雙眼，更有長者表示，學習手語後記憶力變得更強，不如以往般善忘。」
手語很強調眼神接觸和互動，為了讓學生有更多練習機會，Aaron特意將課堂定為6-8人的小組教學，亦會因應不同學生的需要調節課堂內容，「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學習手語，老人家也可以！」。
在腦舍，除了可以看到敢於發聲的聾人外，更看到一貫香港人求變的魄力和堅持。在這裡，不單單是學習手語，你所支持的更是一個概念。若你相信每一個人都是自由、平等的，那亦請你好好守護這星星之火，除了報讀腦舍的課程外，你亦可到腦舍網店購買由聾人設計的產品，或多加閱讀及了解聾人的需要，這些都能協助聾人延續這平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