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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堅持留港教學生求真:我可以好安全咁做,但就係做唔到

教師堅持留港教學生求真:我可以好安全咁做,但就係做唔到

圖:陳老師展示《無權勢者的力量》一書

【獨媒報導】《港區國安法》實施一年後,港人移民潮再現,多間學校教師更出現離職潮。《獨媒》訪問了兩位教師,與他們詳談決定離與留的心路歷程,有人堅持留下發聲,有人則對香港教育死心,寧在異國開始新生活。「走先啦,係咁先啦」,從來也不輕鬆。

陳老師(化名)在大學時期就讀土木工程系,2002年畢業後便投身教育,主要教授數學科。與他初次見面時是在教員室,他的工作桌上貼滿由學生親手造的生日卡,卡上盡是滿滿的字跡與畫作,當中更有不少文宣在旁,如印有「良知」及「香港加油」的卡紙。在密密麻麻的卡堆中有一張寫著「莫忘初心」,下款不是學生,而是另一位老師。陳老師主動說這位老師已移民。宏觀整個教員室,清空的位置映入眼簾,移民潮已無聲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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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

留下只因放不下

教師向來被視為高薪兼穩定的工作,有移民的「本錢」,陳老師坦言也想過移民,但最後仍是留下。「即使我走到,都有一批人走唔到嘅。」他語重心長地說。他口中的「一批人」正正是他最放不下的學生。他指自己身為老師,便有價值留下來教授學生,幫助學生培養求真概念,「唔係人哋話俾你聽件事係咁就係咁,要靠自己去了解同睇每一件事嘅真相係咩嘢。」

陳老師提到,校內討論政治的空間大減,甚至連六四歷史事件亦被禁提,更反問記者:「你喺依個空間(香港)你仲點做記者呀?」他強調「唔係話去灌輸『黃』嘅知識,其實個(討論)空間亦都唔存在啦」,而是讓學生「用自己嘅方法睇依個世界」,不是由老師直接灌輸資訊。

除了下一代,陳老師放不下的還有社運中的被捕人士,「有空間幫依批人都盡幫。」他稱自己未有子女,移民的迫切性較低,「如果有小朋友嘅話,教育方面嘅壓力大好多嘅。」他甚至不諱言稱沒有生育計劃,苦笑指:「香港根本唔適合生小朋友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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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局長楊潤雄

嘆教師表達自由收窄

由2012年的「反國教」到2019年的「反送中」,陳老師一直積極參與。他認為教育局對老師的限制愈趨嚴謹,表達自由逐漸收窄,合法遊行集會亦漸漸變成「大家冒住犯法嘅危險出去」,有時也不得不隱藏自己教師的身份。

他指在校園內會盡量保持政治中立,「你講一邊無問題,應該講埋另一邊,要俾同學睇晒所有嘢」。在反送中運動期間,校方起初批准學生在校內靜坐、唱歌或設計壁報牆,但亦會要求「都要帶返啲fact check咗嘅事實俾同學知」。惟國安法實施後,教育局已表明學校絕不容許任何政治宣傳活動,陳老師苦笑道:「依個唔關學校事嘅,依個係中央指令唔能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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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完全唔講就一定唔得」

雖然校內噤聲,但陳老師仍堅持於網上發聲,又諷刺老師的社交媒體已是監察對象,「教育局就話私人社交媒體就唔係私人嘅」。他表明不會避談政治,但只會與相熟的老師討論,「完全唔講就正中政權嘅下懷」,要盡量不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把柄。

陳老師提到曾有同事提醒他避免在社交媒體表達政見或分享報道,他則反駁自己已表達隱晦,又認為「報章都報導得,點解我唔講得?」他更與記者分享他的私人社交媒體帳號,大部分貼文都與政治有關,「要我完全唔講就一定唔得」,但會避免發佈一些引起社會對警察仇恨的訊息。他又直言國安法實施後,社交媒體「模糊程度要再模糊啲」。

他又慨嘆,以往可以隨心所欲與學生分享政治看法,但現在會更小心,「唔係話唔信個學生,但佢可能同屋企人傾過計,講咗少少嘢出嚟,你唔知其他人點睇。」加上去年起因疫情而採用網上授課,鏡頭背後的家長也在監察老師言行。他舉例指有老師在上課期間誤說「台灣是一個國家」已遭匿名投訴。

為人師表甚艱難,在香港更是百上加斤,但陳老師仍然堅持:「我可以好安全咁做老師,我可以覺得國安法完全唔關我事,我亦都可以好安穩咁拎全港頭20%嘅糧,亦唔需要擔心會俾人篤灰,但我就係做唔到。」

黑暗中,做自己

記者在訪問前要求陳老師帶一樣別具意義的物品,他拿出一本名為《無權勢者的力量》(The power of the powerless)的書,「每一個極權都有最黑暗嘅時期,但你永遠唔知道幾時有機會翻身。喺最黑暗嘅時期,可以做嘅嘢當然係咩都唔可以做啦,好似宜家咁,但係唯一可以做嘅就係做返最真實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