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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香港清潔日」 連儂牆和理非:我哋打流水戰,清咗就痴新嘢

應對「香港清潔日」 連儂牆和理非:我哋打流水戰,清咗就痴新嘢

Max(化名)

(獨媒特約報導)立法會議員何君堯今日(9月21日)發起「香港清潔日」,要「把影響市容的垃圾撕掉,洗淨牆壁」,各區連儂牆首當其衝。

看著九龍塘港鐵站天橋連儂牆,Max(化名)抽了好幾根煙。不論是第一次到橋上貼文宣、抑或是日前夜深被警察查身份證,他都此處抽煙休息、定驚或思考。今天恐怕危機四伏,連儂牆是大家心血,要守抑或走?「文宣不值錢。我們跟對方不一樣,不是僱傭兵,真心人難得,損失的話代價太高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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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 已經40幾歲了,自稱是個和理非中產。

第一次在九龍塘橋上看見Max,他正細心修補被撕破的文宣,頗為健碩的他踮起腳、伸手去貼膠紙,動作輕柔而小心。他每晚都會去貼文宣,有晚傳來影片,拍低在橋下石柱用七彩 memo 紙砌成的心心和 Mario 圖案。「我開初想砌 John Lennon,不過因為看到有班城大學生 busking,想有種年青感覺,便砌了個 Mario。」

橋上人來人往,Max 頭戴鴨咀帽,揪兩個放滿文宣和文具的紙袋,褲袋放一本英文小說,就到天橋開工。

聲稱拿刀的大叔與陌生人的麵包

三個月來,Max 遇過想資助的姨姨,也遇過聲稱要拿刀來捅他的大叔。更多時候,一些人在商場麵包店給他買麵包之後離開。他把每張麵包包裝紙都洗乾淨,保存在家裡。「哪天光復成功,我會用相架裱起給子孫看!」

「多了人鬧,相反也多了人叫你加油。感覺是這場運動的反作用力。」Max 說。三個月來,這種對抗的力量也在連儂牆上展現出來——從本來因自殺事件引發的互相打氣,到後來人們紛紛寫上五大訴求和集會日期,至七月針對特定事件如7.21元朗白衣人襲擊市民、新屋嶺及8.31太子站事件等等,Max 感覺到伴隨政府的無所回應,以及警察的升級武力,牆的慍怒亦不斷升溫。

最近,牆上也有許多解釋性文宣,展現拆鐵、還手的前文後理。而 Max 比較喜歡張貼為同路人打氣的文宣。「可能夜靜時候走過,真的可以扭轉一個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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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淺黃和理非到連儂牆專家

九龍塘港鐵站天橋底,是人所皆知的煙友呼吸之地;也是林榮基抽了三支煙之後,決定帶着藏有銅鑼灣書店客人資料的電腦留在香港的轉折點。吞雲吐霧,許多決定就這樣做了。Max也一樣。

他自稱以前是個淺黃,2003年反廿三條時他愛理不理,2014年雨傘運動,他會每星期到場看看。縱然支持運動,但直至2016年旺角騷亂,他仍無法認同勇武。反修例運動裡七一佔領立法會時,他仍然猶豫。「但是會覺得是政府逼出來的。」他說:「我黃的程度,又再上升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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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覺得連儂牆無用,「不覺得威力有幾大」,但後來覺得部分媒體不實報導,「牆可以代表上街的心聲、新生代食過彈後的真實感受。」當時他看《問誰未發聲》的MV,看著看著哭了出來,「那刻覺得良知的爆發,往往在經歷重大事件、革命性改變和動蕩的時刻。」他覺得必須做些事,於是印製文宣走到九龍塘連儂牆。

對一個和理非而言,貼文宣也要勇氣。「第一次我像個小學生,好驚。貼邊張先?貼高定貼低?別人會看嗎?沒有很戲劇化的、甚麼見到舊雲寫住Free Hong Kong,我是食了幾支煙,飲了杯咖啡,半個鐘之後,決定死就死。」他說。

中年人欠了年輕人的民主

Max 現在已經成為連儂牆的專家,每月自費幾千元印文宣,也會到不同區連儂牆參考。現在他會分類等排列文宣,因為牆壁凹凸不平,他放棄快捷的噴膠,改用雙面膠紙,張貼位置也考究,「橋邊柱貼口號類,觸動力大點的。」

「這場運動裡我很壓抑,我又不能做前線……每天看到林鄭想要攬炒,又說自己是母親,貼牆可以令自己冷靜下來。」家人雖然政治立場相若,但自從7.21事件和衝突暴力升級,他開始避免跟媽媽過多討論,免她憂心。去連儂牆時,他也只跟媽媽說去超市買東西,一去便是兩三個小時。

Max 從小都大都習慣一個人行動,將軍澳連儂隧道有人被斬後,九龍塘街坊邀請他加入群組。看著比他年輕的人,他只覺得愧疚。「有本小冊子寫過:中老年人欠了你們下一代民主,希望幫你們爭取返。每天去連儂牆,初衷是希望 we connect,同路人手牽手。不代表偉大,可能是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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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查身份證 「是遊戲或報復?」

相較示威現場的槍林彈雨,連儂牆理應是和平的場所,然而經歷斬人和不少拆牆事件之後,這個和理非據點也不再絕對安全。Max 試過獨自留下,遇上七八名警察,「先用電筒照我,之後我問,是不是不許貼,有個串串地答我,唔畀你貼你仲企到喺度?」警察要求查身份證,「用警棍篤我肚,左右兩邊拉住我,把左手屈向後,踢了我左邊膝頭後方一下。」他說,兩邊手的紅痕至翌日早上仍然明顯。

他說,當時警員追問橋上文宣與他是否有關,又指要拖他上橋,在場幾個夜班工人詢問警察,他所犯何事,「後來白衣警員接到 walkie,大意是說我個底乾淨,白警便跟同僚說『無嘢玩』。」這是他最為憤怒的一點:「對他們來說,這是遊戲或報復?警員之後詢問我的學生證,又說『讀咁多書,貼牆呀?』、『搵人結婚,好過搞乜垃圾示威』、『有無試過畀人打,夜晚醒定不要外出』、『今次電筒照你上面,下次唔止』。感覺就是侮辱我。」整件事為時30分鐘左右,他那晚猶有餘悸,無法入睡,翌日就決定偕同律師控告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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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被拆牆 「清咗,咪痴新嘢」

立法會議員何君堯發起9.21清潔香港運動,街上或有更多衝突事件,連儂牆群組討論過應對方法,最後不少街坊到場貼上印有五星旗紙張。Max 覺得人比牆更重要,「他們拆牆是片段式,我們是打流水戰的,不是爭一日長短,清咗,咪痴新嘢囉。」

面對恐懼,會否就從此不再上街?Max 以一個故事解答,某次他遊行完見到快餐店職員說自己撐警,向兩個女示威者擲物,他當刻很怕,卻堅定地推了那職員一下,旁邊示威者立即上前幫忙。「那刻發現,多一個人真的是多一個人。」之後他沒立即回家,甚至去了發生多宗打鬥的北角,「其實我不期望自己有太大作用,這輩子我沒打過交,之後甚至無力有點暈,但是……」身為一個和理非中產,Max也訝異自己短期內的進化,「還是那句,謝謝政府給了我改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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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李慧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