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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沙林毒氣事件】霞關站員最後一更

【地鐵沙林毒氣事件】霞關站員最後一更

文、圖:羅兆然(2020年3月29日)

常言道:「意外是意料之外。」生命總是充滿許多難以預料的事情,今日未知明天事,甚至每個人也未必能夠完全掌握下一秒鐘有甚麼事情出現,縱然身處在治安良好的都市大致保障了個人日常計劃如期實現。日本鐵路以安全穩定、時間準確聞名世界,以東京地下鐵為例,內部列車行程表以五秒為單位,甚為嚴密,不論列車駕駛員、列車長、車站職員均需接受不同程度的嚴格訓練,所以能夠進入日本大型鐵路公司工作算是獲得「鐵飯碗」,是不少日本人心目中的穩定職業。穩定的工作是否能與沒有危險劃上等號呢?相信每個人也無法將意外完全排除在外。

上班上學時間,東京各主要車站的月台上總有數名車站職員維持秩序,向乘客發放即時列車資訊,確保列車車門關妥。繁忙時間一輪風起雲湧過後,站員還需要處理一系列站務工作,例如監察車站運作、解決票務問題、處理乘客失物及接受乘客投訴,間中還需要處理可疑物品等事務。鐵路服務面對社會大眾,職員無可奈何要面對奇怪的乘客與棘手的異事。

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我經常吩咐太太說:「也許有日我未能說聲『我回家了』,希望妳有心理準備。」因為工作期間有可能發生任何事。雖說有類似發生放沙林般的事件,但也可能會出現有人在爭執期間取出刀子,又抑或有精神失常的人突然將正在值勤的副站長推落路軌等事情。
―― 豐田利明(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沙林毒氣事件發生前五日(1995年3月15日),霞關車站出現了數個可疑的公事包,不斷噴出煙霧。豐田利明在《Underground》(又譯作《地下鐵事件》)憶述處理該物件的副站長在完事後驚嘆:「那瞬間我認為自己應該死定吧。」後來,該事件證實同屬奧姆真理教的所為,為散播肉毒桿菌的試驗。雖然事件未造成傷亡,但坊間已流傳不明公事包屬奧姆真理教所為,但誰也想不到這新興宗教在五日後會再發動襲擊,以無差別殺人的方式正面挑釁日本政府。

3月20日,沙林毒氣事件當日,在營團地下鐵擁有三十四年資歷的豐田親眼目睹受災的千代田線A725K列車離開車站,更親手觸碰了有毒的沙林液體。然而,他正是即時親自處理沙林液體的三名霞關站員當中,唯一的生還者。他的同事――高橋一正及菱沼恒夫――成為了千代田線列車事件的兩名死者。至於A725K列車上,還有231名乘客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

良知與忠誠:醫師的掙扎

1995年3月20日早上,林郁夫遵從奧姆真理教幹部的指示,乘坐教友新實志光的汽車前往地鐵北千住車站,準備向千代田線A725K列車散布沙林毒氣,完成「大手印修行」。只不過,教團要求與林的專業互相矛盾,曾救人無數的雙手將會製造殺人於無形的毒氣室。

林在1947年生於東京都品川區一個醫學世家,父親為醫生,母親為藥劑師,少時以救人為志願,長大後順理成章取得醫生資格。畢業於鼎鼎有名的慶應義塾大学醫學部後,再往美國留學深造,林回國後在慶應私塾病院等數間病院擔任心臟血管外科醫生,之後更成為茨城縣東海村國立療養所病院循環器官外科主任。行醫期間曾有份醫治男星石原裕次郎(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胞弟),林可謂日本社會的天之驕子,精英中的精英。

1987年,林在書店偶然接觸到麻原彰晃(奧姆真理教教主,原名松本智津夫)撰寫的書籍,深受書中提及的印度醫學、奧姆飲食法等吸引,從此泥足深陷。三年後的1990年,鼓起勇氣向醫院辭職,變賣家中所有資產,拋棄一切功名,率領家眷出家,林從此獲麻原彰晃重用,成為教內骨幹成員。縱使多次參與教團一系列犯罪事件,但接到在地鐵撒沙林的命令時,林顯然不願意,在自己的備忘錄寫上:「討厭!不想幹(這樣的事)!」

「本班車即將開出,請注意車門關閉。」

最終,林選擇了這條不歸路。上午7時48分,千代田線A725K列車離開北千住車站。林眼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嫩,環顧四周注意到車廂內的女人和小孩,憐憫之心閃過,心想:「如果我在這裡放沙林,我前方的女人必死無疑。」醫者良心突然冒上心頭,但林記起麻原教主的教誨:軟弱象徵自我思想墮落,以及代表對教主的不忠。林決定繼續為教團而戰,僅希望附近的老弱婦嬬能夠早點下車。

「歡迎乘搭營團地下鐵千代田線,本班車途經西日暮里、大手町、霞關及表參道,開往代代木上原。下一站是,町屋,乘客可以轉乘京成線及都電荒川線。」

乘客還有六個機會離開車廂。林陪伴列車乘客經過町屋、西日暮里、千駄木、根津及湯島站,然後在抵達新御茶之水前用特製雨傘的傘尖破開盛載沙林液體的膠袋容器。雖說林是奧姆真理教的骨幹成員,但他最終只破開了兩袋沙林容器的其中一袋而已。無論破開了的容器數量如何,良知制約失效,曾以救人為志願的林最終甘願成為一名殺人兇手。

危險在進迫

沙林液體從容器破洞溢出,開始在A725K列車最前車廂的地板上流動。也許林郁夫破開的洞口數量比較少,加上車內擠擁得近乎人貼人的程度,空氣不太流通,列車離開新御茶之水站後,乘客未見明顯異樣。

「本班車即將抵達大手町,乘客可以轉乘丸之內線、半藏門線、東西線及都營三田線。」

大手町有數條路線可供乘客轉乘,所以該站過後,車廂內就變得非常鬆動,但(我下車的)二重橋前站是大手町的下一站,於我而言,(全程車)一直都覺得很擠逼。

車門在大手町關上後,呼吸更見困難。難以言喻那種辛苦,好似有東西將空氣壓下來的感覺。如何說好呢?好像空氣停止流動一樣,甚至連時間也停頓了一樣。
―― 風口綾(A725K列車乘客)

車廂變得鬆動或許更有助空氣流通,更有利於沙林毒氣在列車的密閉空間揮發,乘客開始出現明顯的咳嗽症狀,部分人更有呼吸困難的情況。即使大手町開往二重橋前僅需約兩分鐘,風口小姐祈求列車儘快到站,讓她能早點離開車廂。A725K列車到達二重橋前站,約有十名乘客從受害的第一節車廂離開,站在月台前方咳過不停,而此情此景同樣出現在後續的日比谷站月台上。

站員倒下了

約上午8時10分,日比谷線A720S列車(最先受關注的沙林列車,起初曾誤傳為車內發生爆炸品事件)的消息開始傳遍整個營團地下鐵(現東京地下鐵)系統。奧姆真理教的目標車站――霞關――同時收到相同的消息,而兩名站員的致命浩劫就在不久之後展開。

(剛接班的)岡澤回到車站辦公室來,提起對講機說:「霞關站日比谷線團隊傳來消息指『築地好像出現了爆炸品,列車因此而停駛。』」(中略)接著,我們收到指令所的電話:「列車車來發現可疑物品,請確認一下。」
―― 豐田利明(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豐田打算親自上去處理,並讓剛接班的岡澤留在辦公室內,以便站內聯絡及接受地鐵系統的資訊。當豐田走到事發的五號月台,事發的A725K列車已關上車門,準備出發前往下一站,而高橋和菱沼二人正抹乾遺留在月台的不明液體。由於菱沼隸屬於電車區,主責管理列車運行情況,為免影響繁忙時間的高密度列車運作,於是簡單清理A725K列車內的不明物後就讓它繼續行駛。

不明液體狀似煤油,帶黏性,高橋和菱沼二人用報紙清理,月台前方的圓柱子堆了七、八團沾滿不明液體的報紙。有見及此,豐田返回辦公室準備膠袋封好那些弄髒了的報紙。

我心想:這到底是甚麼回事呢?不過我無法想像(剛才發生的事情),連奇怪的氣味也沒有。接下來,高橋先生步向月台盡頭的垃圾桶。我認為那時應該不夠報紙抹乾(地下),所以他打算從垃圾桶內拾起被棄置的報紙,然後將弄濕了的地方抹好。不過,高橋先生那時候走起來搖擺不定,就在垃圾桶前蹲下來後,就倒下了。
―― 湯淺勝(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同一時間,剛從檢票口準備下班的年輕站員湯淺勝遇到上級正拿著地拖離開辦公室,於是打算看看有甚麼可以協助,去到五號月台已經看到高橋、菱沼及豐田三人埋頭處理剩餘的不明物,然後就目睹高橋倒下的過程。

我用擔架將高橋先生抬回辦公室後,立即打電話要求派救護車前來。那時我問豐田先生:「救護車應該要到哪個出口?」遇到這些場合,指引有規定救護車的停泊地點,所以我就問了這道問題,但豐田先生已經口齒不清,說不出話來。
―― 湯淺勝(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回到辦公室後,)我看看裡面的時鐘,打算將時間紀錄下來。因為工作需要,即時記錄事件發生的時間已成為我的習慣。當後來要撰寫報告的時候,事發時間是不可或缺的資訊。事件在八時十分左右發生,我打算寫下「八」字的時候,手上的原子筆不停震動,完全寫不到字。身體不斷顫動,連靜靜地坐下來也不可以,之後連眼睛也開始看不到,看不到數字,視野變得狹窄。
―― 豐田利明(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豐田早前徒手將沾滿沙林液體的報紙放在膠袋內,處理期間吸收了不少毒氣,回到車站辦公室時已是嚴重傷者,連同高橋及菱沼二人躺臥在辦公室內等候救援,旁邊還有感到不適的乘客。

事發的A725K列車離開了霞關站將近半小時,但救護車遲遲未到。站員高橋身體變得僵硬,幾乎沒有意識,狀況十分嚴峻,再得不到救援便有機會喪命。湯淺於是連忙同另外三名車站職員將高橋抬出車站,在指定的A11出口(通商產業省外)等候救護車前來。

遲來的救援

緊急車輛響號聲音不斷,響遍東京政商核心地區,但救星猶在耳邊,卻未見於眼前。通商產業省(簡稱「通產省」,現經濟產業省)門前儼如人間地獄,只見一片凌亂,有人倒在路邊,有人口吐白沫,還有生命正在倒數的車站職員。

現在回想起來,救護車應該全部都去了築地那一邊。
―― 湯淺勝(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千代田線沙林列車抵達霞關之前,近乎整條日比谷線已經陷入恐慌,而停靠在築地的日比谷線A720S列車(往中目黑方向)為五列沙林列車中受災最嚴重的(詳見本系列的《東京終極恐怖列車》),築地本願寺附近出現大量傷者,救援隊伍、警視廳等部門知悉事件過後忙過不停。除了A720S列車外,B711T列車(往東武動物公園方向)事件也已經在神谷町車站浮面。從警視廳公開的無線電通訊紀錄可見,上午8時21分後的短短五分鐘內已經收到來自日比谷線八丁堀站、茅場町站、築地站及神谷町站的求救電話。

雖然警視廳負責管理110號報案電話,無線電通訊紀錄錄音未能反映119號電話召喚救援的狀況,但報案電話足證當時東京在短時間內陷入混亂,而抵達現場的警員目睹情況嚴重,紛紛要求派駐救援人員及召喚救護車。

警視廳無線通訊紀錄(節錄)

(上午8時33分38秒)
築地2:現在我身處(築地)車站裡面,PM(警察官)調查發現異味相當強烈,認為現場會有危險,現正要求救援隊伍。
(上午8時34分13秒)
中央1:八丁堀(站)兩名女性目前正在進行人工呼吸,急救隊認為其情況危重。另外四名男士雖只受輕傷,但狀似痛苦。
(上午8時36分46秒)
愛宕1:(現場)出現由藥物造成的臭味,現在(神谷町站)月台上有23名傷者感到不適,正逐步引導他們往上離開。
(上午8時38分9秒)
中央2:這是有關小傳馬町站的消息,現在這裡的行人路上有數人不適倒下了,希望能派出救護車來到這裡。
救護車數量有限,一下子難以處理所有傷者,後期知悉的地點更難以兼顧。從警視廳公開的無線通訊紀錄可見,千代田線出現異樣的消息直至小傳馬町站要求救護車前一分鐘(8時37分)才首次傳出。

警視廳無線通訊紀錄(節錄)

(早上8時37分38秒)
麴町:根據已抵達現場的麴町3號副署長提供的資訊,千代田線國會議事堂前車站內都有一名女性及兩名男姓,共三名人士在月台上感不適而倒下了,箇中原因現正調查當中。

消息源自霞關下一站的國會議事堂前,千代田線受害的A725K列車最終在該站停止服務。直至此刻為止,別說救護車,警員也未必清楚霞關站三名車站職員因吸入過量毒氣而重傷。

我們是首輛抵達(霞關)現場的採訪車。那裡只有一輛救護車,抬了幾個人進去,而旁邊的警官向對講機怒吼:「請從速派救護車調來這邊!」當時築地等多個地方早已陷入極度混亂的境況,救護車無法來到這一邊。

(正在拍攝的時候,)一些不適倒下來的人,還有些受害者向我說:「既然有空閒時間拍攝,不如用你們的車送人去醫院,就算一個人也好。」
―― 宮田實(東京電視台採訪車駕駛員)

現場情況十分惡劣,救護車看似無法在短時間運送傷者到醫院。假若重傷者未能及時得到治療,極有可能命喪在政府部門環繞的街心之上。即使報道新聞資訊為傳媒天職,宮田實與攝影師都認為傷者急需協助,但車輛載有電視台的器材,需商討如何對策。最終,宮田等人決定接載已等候救援多時的站員高橋前往醫院。

我在JR(日本旅客鐵道)上班的時候,隨身都帶有紅色領巾,遇到緊急事件時就會揮動它,然後列車就會停下來。因此我腦海第一時間浮起領巾這東西,就向周圍的人呼叫:「有無任何人身上有一條醒目的領巾呢?」接著,有人就借了一條給我,但那條領巾實在小得可憐,我最終就將自己的手巾給了電視台的駕駛員,並囑咐他說:「請將車上的人送到去最就近的醫院。由於是緊急事故,就算是紅燈也好,請一邊響號,一邊儘快往前走。」
―― 和泉清佳(A725K列車乘客,JR前職員)

宮田接過和泉小姐給予的手巾,將無法自行上車的站員高橋抬上車,其後詢問和泉:「小姐,不如你一起上車吧!」雖然和泉是受害列車乘客,但當時未有大礙,所以打算在現場照顧其他傷者而婉拒。採訪車後座最終搭載多兩名感到不適的地鐵職員(大堀先生及澤口先生),而站員湯淺坐在宮田旁的助手席,引導他前往日比谷病院(《Underground》中以「H病院」描述)。

湯淺在路上一直搖動著手巾,宮田則在路上響號奔馳,路上交通警沒有干涉衝紅燈等問題,反倒協助他們儘快前進。採訪車最後不消五分鐘就到達日比谷病院。此時,大概是上午9時前後。

「可以出來幫忙嗎?非常緊急啊!」站員湯淺在未開門的日比谷醫院嚷著。「拜託拜託,請你們出來幫手!情況非常嚴重了!」

日比谷醫院當時顯然未掌握東京多個地鐵站出現類似爆炸品或發生藥物異臭事件(當時未知是沙林)的資訊,一直都沒有人出來回應。擾攘一輪過後,醫院才有醫生護士走出來將已奄奄一息的站員高橋抬進去。高橋先生不論是等候救護車,還是在醫院門前都不幸受到救援上的阻延。

站員湯淺沒有受到沙林影響,隨宮田的採訪車回到霞關車站善後。回到通產省門前的A11出口,湯淺目睹原先情況沒高橋那麼嚴重的豐田及菱沼動也不動,戴上了車站備有的氧氣罩,仍然等候救護車的來臨。

1995年3月20日的新聞報道,鋪天蓋地也是沙林毒氣事件的消息,而死者欄目包括了高橋一正(死時五十歲)及菱沼恒夫(死時五十一歲)的名字。他們殉職了,用生命移開了千代田線A725K列車內的沙林液體容器。

當時沒有想到死亡這回事,我相信高橋先生應該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死。
―― 豐田利明(營團地下鐵霞關車站職員)

然而,兩位營團地下鐵職員落更了,那生命中最後一更。

遺忘與否?

亞洲新聞台(CNA)紀錄片《改變亞洲的一日》(節錄)

事件大概發生在8時左右,而我抵達醫院的時候是11時半。那時,我老公的身體已變得冰冷(死亡)了。

我家長子與老公在同一間地鐵公司工作,在另一車站當值。他直接從該車站趕到醫院,而女兒也從她的辦公室趕到來,大家(在病房內)也聲淚俱下。
―― 高橋靜枝(高橋一夫遺孀)

根據紀錄,高橋一夫的死亡時間為上午9時23分,大概在採訪車抵達日比谷醫院後約半個小時之內,屬首數名死者之一。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受害死亡,家屬都趕不及看殉職的高橋先生最後一面。

突如其來的不幸,加上深明受害者及死者遺族的痛苦,高橋靜枝在得到一群打算追討奧姆真理教連串事件的律師的協助下,成立了「地下鐵沙林事件被害者協會」,關注與地下鐵沙林事件者相關的法律訴訟與判刑,並且聚集受害者及死者家族,一同舉行悼念會等活動。

不少當日遇襲的乘客在事發後選擇逃避,更有人因為當時的恐懼和身體變化而罹患創傷後遺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簡稱PTSD),但避而不談是否一件好事呢?時任聖路加病院精神科醫師的中野幹三接收了57名與沙林事件相關的PTSD患者,他認為事主越隱藏其恐懼,症狀便會惡化得更厲害,但也指出身邊的人應該多了解PTSD患者,不應責難其行為屬軟弱之舉。雖然外力會影響患者精神健康的康復進度,但心結仍需患者本身勇於面對。

我在(1995年)5月10日起重新上班,大概在一星期後,再試乘多次7時59分(於中目黑車站)開出的日比谷線列車,那就是當天事發的班次。我更特地坐在同一車廂的同一位置上。當抵達神谷町(有多名受傷乘客求助的車站之一)的時候回頭一看,心想:「就是這裡了。」雖然那時心中並不好受,但把心一橫做了這件事後,心境就變得開懷了。
――菅崎廣重(日比谷線B711T列車乘客)

本文多次引述的站員豐田在接受村上春樹《Underground》的訪問時,開宗明義表明事件「不堪回首」,言談間會回想到殉職的兩位同事,但他認為真相非常重要,於時向村上春樹將他當天所眼見的娓娓道來。

為何面對恐懼與瞭解真相重要呢?二十五年過去了,喪夫的高橋靜枝一如以往接受多間傳媒的採訪。或許我們可以從她的訪問中找到答案:

日本放送協會(NHK)訪問(節錄)

想為了自己做點事。為了生存,也因為想繼續生存,所以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自己的身體。
―― 高橋靜枝(高橋一夫遺孀)

也許就是為了好好生存,高橋靜枝才會願意站出來,成為地下鐵沙林事件被害者協會的代表,用半生爭取沙林事件應有的公義,讓一眾受害者直視恐懼,讓所有人瞭解真相,讓這段歷史流傳下去。

文章同時載於作者Medium

備註
上文援引的證言,除了特別註明外,全部節錄自村上春樹紀實文學著作《Underground》。如村上春樹在書中序言所說,提供證言人士的人名有可能因受訪者的意願而使用真名或化名。為避免讀者過分猜測證言人士真實身分,使用化名者不會列名。

參考文獻與資料
フジニュースネットワーク︰〈「先生…」この呼び方が、林郁夫をオウム真理教から人間に戻した〉,26-3-2020擷取。
三浦英明︰〈サリン事件への問題提起〉,《サリン事件の詳細な実態、および事件の謎》(1999年),18-3-2020擷取。
日本放送協会︰〈[NW9] 地下鉄サリン事件 当時の音声や映像で振り返る | NHK〉,27-3-2020擷取。
公安調査庁:〈高橋シズヱさんの手記〉(2017年),25-3-2020擷取。
村上春樹:《アンダーグランド》(第五刷発行)(東京:講談社,2012年)。
医学書院:〈地下鉄サリン事件から10年 被害者はいま〉(2005年),27-3-2020擷取。
YouTube︰〈【字幕】地下鉄サリン事件 警視庁無線交信記録
Terror in Tokyo. Directed by Jonathan Hacker, narration by David Morrissey. 3BM Television, Cinnnflix & Next Film for Discovery Networks Europe, 2004.
Tokyo’s Sarin Scars, One Day That Changed Asia. Directed by Eamon T. O Connor, narration by Fiona Foster. MCN Internatioal Pte Ltd., 2020. Accessed on 23 Mar 2020.

地下鐵沙林事件廿五年回顧系列
1 - 《東京終極恐怖列車
2 - 《霞關站員最後一更》(現正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