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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二次人生》導演何力恒:專注港產片,煮好一碗白粥

【專訪】《二次人生》導演何力恒:專注港產片,煮好一碗白粥

(獨媒報導)《二次人生》上映了一星期,口碑不錯,甚至在HONG KONG MOVIE獲平均4.2粒星的評級。電影探討人情味與師生關係,與一般受歡迎的愛情題材、英雄題材不同,卻獲得不少好評,像黑馬般跑出。

在資金的巨流下,香港電影市場小,合拍片似乎是無可避免的趨勢。然而,《二次人生》導演何力恒認為,合拍片成品「不是香港人那麼喜歡的電影」,就像一碗被加入很多調味料的粥,失去了自己的味道。在洪流下,何力恒堅持做出純資金、純廣東話的《二次人生》創作,希望重振港產片。他形容,拍港產片就像煮白粥,但「白粥都可以好好味」。

首次執導 學習當領航人帶隊跑向終點

《二次人生》是何力恒首次執導的電影。他在18年尾開始着手籌備拍攝,前年9月開拍。未料開拍第二天,投資者已說要放棄注資。何說,已記不清當時心情有多痛苦,只記得自己不斷思考:「咁聽日仲拍唔拍?聽日就day 3,仲做唔做?」

事距三年回望,何說,要放棄真的很容易,可以有很多藉口,但最後他與團隊的共識是:繼續做。於是他成立電影公司,向朋友和銀行借貸,想盡辦法完成《二次人生》。對何而言,導演的角色就像是一個領航人,負責連繫大家、聚集每個人的力量,協調和帶領大家跑向完成電影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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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腳步或堅持? 跑步是「同自己傾偈」的過程

《二次人生》以跑步為主題,電影裡的角色都因著不同理由而跑步。何認為,跑步與其他運動不同,既非團隊性運動,也沒有甚麼技巧,只要憑個人意志力、有雙鞋就可以。因此,跑步與他理解的人生很吻合—— 看似簡單、沒甚麼功夫,實際上卻不容易走過。

有人認為,跑步的意義在於過程中享受沿途風景,因著別人為自己打氣歡呼而快樂;有人認為,跑步的意義在於過終點的一刻,完成整個路程的那份堅持。然而,何認為跑步最重要的意義,在於「同自己傾偈」,讓生活急速的城市人一個靜下來的空間,反思人生。他指,終點在哪是自己決定,可遠可近,但無論怎樣,我們跑步時,總會遇到一個樽頸位: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腳開始疼痛……接著我們會問自己:要不要停下來?說到這裡,何瞪大眼睛,說此時要想辦法告訴自己:「捱埋佢,這是自己對自己的承諾,看看可以做幾多。」

拍攝過程中,演員也常常問何力恒:「得唔得㗎,係唔係咁做㗎?」何說很理解這些疑問,演員和導演之間要互相磨合,才能累積信任。他解釋,自己希望以更寫實、貼近生活的方式處理情緒,例如譚耀文飾演的黃sir責罵學生時,只是破口大罵:「無啲常識!你讀邊間學校㗎?無人介意?我介意,咁得唔得呀?!」對白沒有甚麼內容,但就與我們平時吵架一樣,只是一種情感上的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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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鼓勵,放手一搏 人生不一定要飛黃騰達

而電影軸心則談及人們之間的鼓勵。現今香港,不少孩子都活在高壓之中,人生好像只有讀書和學習,沒有其他追求。然而,在《二次人生》裡,身型肥胖的少女為了追星而減肥,家人支持她之類,更幫她按摩小腿。何力恒認為,他腦海中理想家庭的理型,會願意鼓勵和支持孩子的決定,反問:「又唔係做壞事,點解唔可以做呢?」

學會擺脫固有的束縛,勇於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理想,就是「二次人生」。何力恒解釋指,二次其實是多於一次的意思,可以有第三、第四次,最重要是學懂向前,不要停留在原地。電影其中一幕,主角李志行苦惱地望著一對螢光運動鞋,和一對工作用的皮鞋,要在陪伴黃sir跑10公里和去上班之間作取捨——黃sir被診斷有心血管梗塞,醫生指不適合進行高強度運動,但他希望跑10公里,完成妻子的遺願;另一邊廂,李志行的上司為他爭取到一個大客戶,可以簽成過百萬的合約,李幻想自己簽約之後,就可以平步青雲,買車結婚生子,過幸福生活。

結果,李志行選擇了跑步。如果人生的熱情並不在於結婚生仔、買車買樓,那麼它是甚麼?電影結局沒有交代,何力恒則回應指,李志行與黃sir的確沒有飛黃騰達,人生看似沒有甚麼大改變,但這就是人生。何力恒認為,所謂人生的熱情並沒有對與錯,即使李志行去上班,都不是錯,不過有些決定如果我們不做就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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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合拍片亂加調味料:不如專注港產片 煮好一碗白粥

何力恒自言喜歡電影、喜歡港產片。在家庭氛圍影響下,他自小學起開始看電影,有時看完一套「未夠喉」,他便急忙買下一場門票,一天看兩套:「2點半出嚟,睇埋4點睇兩場。」訴說以前看電影的經歷,他如數家珍般仔細。

但他接著感嘆,在合拍片的趨勢下,近幾年已很少有純資金、純香港題材的港產電影。他打趣說,那些是「疑似香港電影」,不是香港電影,又指合拍片「演員有啲香港人,有啲大陸人,有啲又唔知邊度......睇完硬係覺得『差啲差啲』,可能都係令觀眾流失嘅原因」。

然而他也留意到,最近本土創作又增加了:「唔想妥協嘛,唔想撈埋其他嘢,搞到碗粥亂曬龍;不如靚靚地煲白粥,白粥都可以好好味。」合拍片之所以出現,說到底是因為香港市場太小;在這樣的背景下,港產片還有前路嗎?「有嘅。」何說在過去兩年,大家在這樣惡劣的土壤下創作,反而有不錯的作品:「有時太安逸未必出到好故事」。就像他創作的《二次人生》,像神推鬼㧬般碰巧遇上社運和疫情,但在香港最亂、最黑暗的時候,他還是捱過來,將電影推上了大銀幕。

好的電影是甚麼?何力恒認為,電影本身要有信念,而非像一般商業電影,只以警匪或英雄題材吸引觀眾,內裡卻甚麼都沒有。他相信,若一套電影足以令觀眾改寫人生路向,影響之後的抉擇,便是有力量、好的電影。

年屆四十、頭髮斑白的何力恒,仍舊充滿魄力。他主動向記者提起:「拍電影真係我二、三十年嚟嘅夢想。」說到這裡,他神采飛揚,雙眼像發光一樣充滿盼望。他說,他真的很慶幸自己完成《二次人生》拍攝,希望之後可以長做香港電影,做到老。

記者:馮曉彤
攝影:麥倩怡
場地提供:夕拾x閒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