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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自資「翻譯」《窄路微塵》成書 請牆內人「看電影」

藝術家自資「翻譯」《窄路微塵》成書 請牆內人「看電影」

(獨媒報導)這幾年,許多人明明與我們身在同一城市,卻因一牆之隔,似近還遠。「我也想看流行文化影片,如果有人可以逐格畫出來就好了。」某次在Facebook看到牆內人的心聲,本地藝術家黃小玲默默記住了,之後花數個月時間,把林森執導的電影《窄路微塵》其中兩個片段化為128頁的定格動畫,自費出版成為手翻書《送你一粒塵》。

一個不認識的人的一句說話,造就一本書的誕生,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小玲說,一本手翻書很快就看完,也不可能收錄整套電影的內容,所以更重要的意義是,她希望這本書能以「牆外人買一本,我送一本入牆內」的方式,給牆內人一點溫暖:「我想連結返外面同裡面嘅人,知道仲有人care佢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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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牆內的一句話 我們微小但互相看見

窗口、生活、定格動畫、在囚人士⋯⋯這些構成「翻圕計劃」的元素,其實過去在小玲的不同作品中,一直反覆出現。

去年年尾,小玲在灣仔舉辦了一個以酷熱天氣為題的個人作品展。其中一份作品,正是以在囚人士為靈感。她上網搜集資料時,偶爾看到一名在囚人士的心聲,說想看流行文化的片段,如果有人可以逐格畫出來就好了。她記在心上,後來收到藝術學校的消息,邀請她參與今年6月在澳洲舉辦的一個藝術展覽,主題是Closer Together,意思是拉近距離。於是小玲很快就有靈感:「不如我畫低一個電影、一個片段,變成flipbook送入去(監獄)。」

有人形容,去年是港產片百花齊放的一年。為何在芸芸電影之中,選取了《窄路微塵》的兩個片段?小玲解釋,一來她構思計劃時,《窄》正在上映,而她覺得選擇較近期的電影,可以讓在囚的人較貼近當下發生的事;除此之外,她亦欣賞電影帶出「雖然大家都是微小的人,但能互相看見」的訊息,覺得適合「翻圕計劃」:「我哋(牆外的人)未必認識佢哋(獄中的人),但都會留意對方。」

(影片由受訪者提供)

這就是《送你一粒塵》誕生的源起。只有巴掌般大小的書,揭開後最先看到電影簡介,之後的每一頁都是由小玲先以木顏色筆繪製,再複印而成。書中整合了電影的兩個片段,包括在電影中段,細朱和母親Candy住在沒有窗的劏房時,為徒手繪畫的「窗口」進行揭幕儀式一幕,以及在電影後段,兩人遷到賓館一個有窗的房間時,細朱望向窗外的一幕。

手翻書只能呈現短短幾秒的畫面,小玲說若只選取電影其中一幕,表達到的內容較少;在資金有限下,她為控制印刷成本,決定把兩個片段結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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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由受訪者提供)

連繫牆內外 這樣的時代需要手翻書?

翻看她過去的作品,不少都是以定格動畫的方式呈現。小玲提到,其實早已想把動畫藝術的概念放在書本上,卻一直找不到原因行動:「做乜喺咁嘅世代,仲要整一本flipbook出嚟?」

以手繪的方式製作手翻書要花上不少心思、時間和成本。在娛樂選擇聚多、劇集節目多得追不完的時代,只能提供短短幾秒畫面的手翻書,有多少人會買?哪個出版社肯印賺不了錢的書?小玲隨手數出大堆「問題」。有趣的是,偏偏在這樣的時代,唯有最原始的做法才可以穿過高牆,讓被囚禁的人緊貼我們當下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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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由受訪者提供)

《送你一粒塵》是小玲第一本書,由構思、創作到印刷出版,足足花了她好幾個月。減去參加展覽的數量後,小玲打算一半用來出售,一半免費送給在囚人士:「出面嘅人買一本,support我送另一本入去。如果賣得晒,應該cover到製作得成本。」

她提到,最初考慮過眾籌印刷資金,後來想到「你買我送」的方式不但更簡單直接,同時可以連繫牆內和牆外的人:「可能本書睇唔到咩,因為只係好短嘅片段,但你起碼知道,外面真係有人買呢本書。」她想像,在牆內的生活該是沉悶、孤獨、與世隔絕的,所以要透過書本,讓在囚的人知道仍有人關心他們:「之前嘅作品多數以旁觀者角度,去睇囚禁呢一件事。我相信呢個都係好多香港人的感覺,你只可以望住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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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過去的作品多為黑白色調,今次則特意用木顏色筆增添色彩。(圖由受訪者提供)

但活在2023年的香港,許多事情都需要更小心處理。小玲想過要否低調一點:「但唔通在囚人士唔可以有人關心?佢哋嘅權益都應該被尊重。」

計劃推出不久,小玲暫時未收到牆內人的回音,但留意到購買的人比領取的人更多。她說,理解在囚人士每月入書有數量限制,而且她的書亦未必人人想要,但希望有興趣的親友見到相關報道或帖文,會直接聯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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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由受訪者提供)

談日常也談社會 在空間裡遊走

過去在作品中,小玲也時常畫窗。她覺得,香港是一個很多窗的地方,每一扇窗反映了一個人或家庭的生活,因此電影中細朱望向窗外的一幕很觸動她:無論身處哪裡,你都可以擁有自己的世界。

但沒入獄經驗、甚至身邊沒有朋友在囚的她,實在想像不到,若長時期被困如在一個沒風景、甚至沒有窗的房間,會有甚麼感受。為此,她試過到走某些監獄附近,爬上山遙望過去,這止經驗至今仍令她震撼:「就算聽不清他們說甚麼,你會聽到有很多聲音被困在裡面。」

原本是註冊護士的小玲,2018年從藝術文學士課程畢業後,一邊進行藝術創作,一邊當兼職護士至今。她提到,最初畫畫時題材較生活化,「畫吓窗、請吓香港人嘅生活」;後來接觸動畫藝術,她發現自己想講更多:「我除咗講日常生活,我仲想講成個社會嘅狀況、發生緊咩問題。」

那怕有曾經展出的舊作品,已經無法通過電檢,她仍想繼續創作:「唔係要硬碰,但總有遊走的空間。」「我清楚自己想講:我哋大家喺同一個城市裡,我睇住呢啲共同生活嘅人走咗入去(監獄),作為旁觀者係咩感受。可能有啲人繼續搵錢,有啲人覺得由頭到尾都唔關自己事,唔同角度都可以喺我嘅片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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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梁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