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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前與今日的伊朗,頭巾都是女性兇器——專訪《聖誅》導演

22年前與今日的伊朗,頭巾都是女性兇器——專訪《聖誅》導演

(獨媒報導)在電影《聖誅》中,頭巾,是賽義德.哈奈勒死女性的兇器之一。

2022年9月13日,因為戴頭巾時露出頭髮,伊朗女子瑪莎.阿米尼(Mahsa Amini)被當地宗教警察逮捕,拘留3日後離奇死亡。

2022年5月22日,電影《聖誅》(Holy Spider)在康城首映,導演亞里.亞巴斯(Ali Abbasi)改編「蜘蛛殺手」連環殺人案件,呈現伊朗社會的厭女情緒。

2000年8月,聖城馬什哈德開始有女性失蹤,之後越來越多女性屍首被發現。是男子賽義德.哈奈(Saeed Hanaei)連續殺害16名女性性工作者,他因為引誘女性到家中並勒死她們的手法,被冠以「蜘蛛殺手」之名。賽義德.哈奈之後被警察拘捕,移交法庭審訊時,聲稱自己殺人是上帝同意的,目標是淨化伊朗,而他竟然受到部分民眾支持。

導演亞里.亞巴斯(Ali Abbasi)接受《獨媒》專訪,談談《聖誅》,也談談伊朗。他意想不到,《聖誅》上映時,伊朗女性因為阿米尼之死而發起「頭巾革命」,女性脫下並焚燒頭巾,剪去自己的頭髮,抗議限制女性服裝的法律。《聖誅》不是在伊朗,而是在約旦拍攝的,因為電影其中一個情節飾演女主角的演員需要脫下頭巾,或者也是令原定參演演員在拍攝前數日辭演的原因。幸好試鏡導演莎阿米伊巴希美(Zar Amir Ebrahimi)臨危受命擔任女主角,而她最後奪得康城影展最佳女演員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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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誅》劇照

戰爭下的社會,大眾如何理解女性和兇手?

在「頭巾革命」後,很多人視《聖誅》為女權電影,然而亞巴斯告訴《獨媒》,拍攝「蜘蛛殺手」這題材,是因為想拍攝黑色電影。他認為伊朗的社會現實比黑色電影更「黑暗」,社會上的規條隨時改變,人民動輒得咎。當「蜘蛛殺手」案件發生時,亞巴斯仍然住在伊朗,後來他閱讀相關資料,讀得越多,越發現在這宗案件的「黑暗」之中,有很多可以討論挖掘的地方——性別、宗教、政治、刑律……電影觸及多個議題,亞巴斯甚至形容,伊朗社會問題在案件中「結晶」了。

一個男人,有著三個孩子,在別人眼中是一個好丈夫、好員工、虔誠的教徒。他有很多鄰居,仍然能夠把16個女人帶回家殺死,再棄置屍體而無人發現。「案件本身便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亞巴斯在電影中,非常忠實地呈現這些殺人的過程,足以引起觀眾的好奇及思考;電影早早揭曉賽義德便是真正兇手,沒有懸念,是想觀眾看到他在平凡的生活中如何犯案。

電影關注的,不止是一個連環殺人犯,亞巴斯用到一個非常特別的說法︰「連環殺人社會(serial killer society)」。在媒體報道賽義德的行徑後,賽義德竟得到部分市民支持,電影亦著力描寫這部分,亞巴斯提到「連環殺人社會」,當然不是指所有伊朗人都支持這宗案件的發生,而是當有具規模的少數人同意他理解女性的方法,明顯這個社會是有問題的。建構角色,需要理解角色的心理,電影中的賽義德是退役軍人,現實中賽義德義務參與在長達近8年的兩伊戰爭。讓年輕人參與在毫無意義的戰爭中,他們的人性會如何被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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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誅》劇照

不止女權,花15年記平庸的邪惡

《聖誅》的結局也把焦點放在下一代。純真的年輕人如何理解這樁社會悲劇案件?如果年輕人身邊的人,都不能批判地認知社會的荒謬,他們會如何成長?亞巴斯說,與其問這部電影的主題是性別、宗教,還是政治,不如說是「平庸的邪惡(banality of evil)」。藉「蜘蛛殺手」案件,亞巴斯嘗試分析伊朗社會肌理,這才是為什麼他要花15年時間,寫成《聖誅》的劇本。

雖然現實中確實有記者堅持跟進「蜘蛛殺手」案件,但女記者拉希米(Arezoo Rahimi)是亞巴斯刻意創作的虛構角色。由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伊朗社會如何厭女,一個女人如何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之中。電影中一些無關案件的,例如拉希米單獨入住酒店時酒店職員的反應等,是從細節反映伊朗女性的困境。亞巴斯創作《聖誅》時並沒有意圖創作女權電影,但他個人亦相信男女平等。他樂見觀眾把自己的電影聯繫到「頭巾革命」上,但他不希望電影被政治立場遮蔽。也是他勉力維持這個平衡,電影才有一種真實感,令人反思社會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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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誅》劇照

記者︰胡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