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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學生報特稿之一]:忘掉(偽)客觀,做返個人!

編按:在六四廿何年,或有人堅決的要模糊六四的意義和力量,或有人堅決地持之為終生、普世的價值。中大學生報在六四廿周組織特稿年談「傳承」,討論應如何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六四,重拾當年抗爭者持守的精神,在平日實踐至今仍未到手的。那麼承傳六四便不會遙不可及。。

《中大學生報》原訂六月四日晚會出版派發,現率先於獨立媒體發佈,期望可以在中文世界促進討論,啟動社會進行自我反思。現先上載地理研究者陳劍青《哪裡有六四 哪裡就有抵抗》和主流媒體工作者領男《忘掉(偽)客觀,做返個人!》兩篇文章。

六四是否「屠城」,仲傾?八九民運是「收錢抗議」?黐線!斟酌六四死難係軍人定學生?神經!六四不是一堆數字,不止軍人亂槍掃射,而是八十年代風火燎原的全國反官倒運動!人民要求政治參與改革國家!要以良心,有勇氣向不義政策、政權說不!談六四傳承有要求你當是會考背書嗎?判斷歷史,唔該先似番個人。


擁有大量承傳資源的香港媒體

談到傳承六四,或許你會想起支聯會的民運工作,或者正規歷史教育,但正如陳景輝在明報刊登的〈六四:模糊的出發點〉說:「六四意識不止於具有明確六四經歷的上一輩,而也可孕育綻放於模糊記憶和經驗不完整的我輩。」我的六四意識始自六歲時跟父母通宵看解放軍清場新聞片段,翌日在公共屋村的公園參加六四遊行高叫「打倒李鵬,自摸爆棚!」口號。而自從Youtube出現,六四的片斷重播恆河沙數的八九新聞,故我長大後的六四經驗,都由大眾傳媒孕育出來,容我以此作為傳承的例子。

然而,筆者很難找到台灣、澳門六四行動片段,得知當時香港主要電視台新聞部的人手都調到北京去採訪拍攝。有趣的是,我們看到最寶貴的學生抗議、坦克人或民主女神片段其實都是外國傳媒拍攝得來,因當時以衛星直播的港聞不算普及,相反歐美電視台來華的裝備非常重型。故此在Youtube中,香港電視台的六四新聞片多數靠記者拿著咪現場講解,或電話描述實況,比外電的純影像具另一種真實感。而香港記者報導很有血濃於水的味道,不少記者甚至被背後的軍人開槍、學生唱歌掀動情緒而NG,甚而落淚,他們報導比任何地方都有感情。

我舉新聞作例,因無論你在任何時空出生,只要重看這些片段,情感上或多或少都能連繫六四記憶。即使六四之後,電視台每年也有六四特輯。有新聞業者曾不滿機構自我審查,抽起六四片段憤然集體辭職,他們在廿年間踴躍在大眾媒介、學院和不同活動向公眾講述、見證坦克和機槍殺死學生的記憶,還積極參與研討會,把中國學生抗拒不義體制的經驗重述和引申,努力豐富紀念活動的指向。從這點上看,香港記者是傳承六四的活寶庫,貢獻不下於社會運動參與者或教育家。

六四廿周年的悲哀狀況

舉新聞為例是希望說明任何年紀的港人,都沒理由說對六四一無所知,沒可能質疑解放軍對平民開過的一槍一炮。但此事在廿周年發生了。

一些大膽言論以種種假設來質疑民運的合理性。有說政府濫殺無辜有錯,但學生以絕食來逼政府低頭不該,「悲劇」乃學生引火自焚所致;而且相信死難者不止學生,平民亦有殺軍人。有人甚至說中國學生接收港人捐款後變質,懷疑參與者貪財或與外國勢力勾結等。

不少今是昨非的親共「賢達」當然二十年來大量提供類似言論。但最沒包袱,或鏗鏘有聲者,乃出自八十後青年。出於不難明白的媒體邏輯,所論年輕人的看法見諸大學論壇、電視專訪、評論文章。不少論者已指出,八九年或以後出生的年輕人,正規學校唸得好的今年已升大學,他們就是既被要求有獨立思考,復對八九民運及六四屠城一夜完全沒有親身經歷的一代。民運的激情,屠城的悲情他們都未能適逢其會。中國民主,民間由下而上的社會運動,對這一代而言又是甚麼意思,他們的感覺又能有甚麼基礎?

在一電視論壇中,一名廿多歲的年青指天安門廣場在解放軍「清場」時只有兩千人,死傷者不及南京大屠殺而不構成「屠城」,質疑記者和民運領袖的工作。明明極盡滑頭投機和無理找碴的言論,但卻為數不少,並且充斥直播時間。論壇主持人只能以他耳聞目睹的親身經歷作回應,但事後新聞只模棱兩可地以「兩代人文化差異」或「中港年青人文化差異」為題報導事件。年青人祭出甚麼是事實的旗幟,卻與當年童叟無欺身處廣場的論壇主持人爭得面細耳赤。發生在屠城剛好二十年的今天,這一幕除了叫聽者氣憤,還彷彿揭露了今天所謂承傳問題的真正難處。

傳媒對有關六四的論述社會爭論被逼退到「他者」與「差異」角度呈現社會真像, 努力傳承六四和學運精神者,迎頭碰上了真正的緊急狀態。各種音像、影像、文字紀錄不缺的香港,其新一代不僅沒有因此接好支聯會每年都高喊的「民主棒」,反而不知是有心無意還是別有用心地生產與承傳六四精神完全相反的立場。「今天的新聞,明天的歷史」說法遭猛烈動搖了,過去港人對六四的社會共識似遭遇要被瓦解的可能性。

結論:如果這真是一個廢墟

當青年對道德身份,公義、良知、是非對錯等概念都等同「主觀」和「過激」,筆者覺得當前六四廿周年的悲哀形勢下談「傳承」非常困難。

陳景輝說傳承可以由點滴本土文化的模糊記憶開始,陳劍青說六四傳承只要引入空間視野,港人無不找到自己位置。然而,若我們認為八九學運的勇敢、良知、反叛態度需要傳承,究竟傳承的主體在哪裡?面對眼前大堆對六四評價只講「說話技巧」,自覺判斷時不用負責任的過激小官僚主體,六四還能傳承給誰?筆者期望社會有更多形勢討論。也不想此系列討論就此作結,傳承工作會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