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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生於亂世,多種責任

成年人:生於亂世,多種責任

晚上好不容易才辦公室吐出來,在回家的車上,不斷看有關施政報告的消息,深感憤怒。十時多才踏入家門,母親大人在看新聞台,又在我背後的碎碎唸她的政治理論。和很多香港人一樣,父母親在鄉間來港,生兒育女,人生最黃金的歲月都用在香港,見證過香港最繁榮的歲月,一家幾口迫在300呎的公屋,眠乾睡濕挨大幾條「化骨龍」,一家幾口溫飽,生活安定就於願足矣。母親只讀到初中,自離開學校後,電視機就是她的社會大學。小時候,晚飯有新菜式,一定是來自「今晚食乜餸」或方太、迷上劇集後,母親大人對於社會的認知急速成長:急症室和深切治療部的分別,她是從《妙手仁心》裡學的;早兩年她學懂大律師與事務律師的分別,是從《真相》裡學懂的。而她對社會民生的認知,就是從新聞台。無他,對於長者而言,報紙的字開始因老花變得模糊,而電視的聲量可隨年月調節,讓她可清楚地聽節目,從而了解外邊的世界。

然這從小到大的生活習慣,自台灣太陽花學運開始,就起了變化,至少我家是這樣。母親大人在維穩新聞台裡看到的資訊,就開始依樣劃胡蘆的評論。起初,我就由得她說,正如平日的囉嗦一樣;慢慢的,感到母親的想法和資訊有點以偏既全,甚至有點謬論,就會忍不住與她爭辯。當然,每次我都技術性擊倒,會引用許多不的例子和她不知道的資料作補充。這天晚上,母親大人就最新的施政報告,發表意見;忍不住跟她爭辯幾句,母親大人突然幽幽地說:「我怎知道世界發生這麼多事?我不懂電腦不懂分析不懂「依咩爐」(Email,家母以中文作為世界所有語言的基礎),我沒有你那麼多的方法知道世界的真相。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人不相信新聞報道。六四的時候,不是全港人都在看新聞,相信那些畫面嗎?為什麼現在不相信?」我久不能語,望著白髮蒼蒼的母親,只能回答:「媽媽,時代變了,香港變了。」而這種變化,我不知從何說起。

自9月尾開始,我每天下班後都會去金鐘佔領區,放假的時候也會到旺角聲援;每次朋友問我為什麼要去,我都會說:「要為學生爭取未來,為自己為下一代爭取更好的東西。希望有真普選,香港人自己當家作主;生在香港就有責任為香港站出來云云。」誠然,這些信念仍然堅定。但經過今晚這場不太深入的對話,我更覺得,我們這一代成年人,除了要作為學生的同路人,更要為上一代把青春、生命為香港付出的上一代而勇敢站立。自問自己有時都會認為那些長者、甚或稱他們「藍絲帶」的人毫不客氣,認為他們短視,只安於現狀而不知道自己在溫水煮蛙的狀態裡垂死掙扎地生活。誠然,我並不是要把問題歸究於一個電視台;事實是:母親那一代人,她們欠的是不斷更新和爆炸的資訊,他們的世界已經被定了形。不是他們不願意改變,而是他們理解社會,認知世界的渠道太少太窄;不是他們安於現狀,是他們踏踏實實的明白,沒有本錢與方法在這個社會爭取什麼。他們可以理解與做到的,就是抓緊他們擁有的東西,可以做的事。故此,工作、生活、甚至只是簡單至方便買餸與否,就是他們的全部。

除了對下一代、對年輕人需要承擔,對於上一代、那些辛辛苦苦以血汗把我們教養成人,把每分每毫省下來,把我們送到大學接受獨立思考、教育的一代人,我們更需要為他們站出來,爭取更多的東西,那些,他們本應可以享有的東西。當學生們是「被時代選中的細路」,我想,我們這些成年人,更是「生於亂世,多種責任」,我們既要支持年輕一代的夢想理念,且伴且行,更需承擔上一代人的托付與期望,亦背亦拖的,一起前行。

無疑,母親大人的評論和誤解,往往令加班後的我累上加累地為她上公民教育課。許多朋友都說,為免家裡為雨傘運動而發生爭執,閒話家常裡一律禁止政治。然而,我們既願意參加社區的深耕細作,家裡的深耕細作即使如何難開口,也得慢慢開墾。從來最大的力量除了來自人民,就是師奶;我希望亦深信,母親大人在晨運時對一眾師奶兵團的公民教育,比我們拿著單章落區來得親切、深入和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