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得北京加持，最近和朋友討論港獨的機會多了。談到港獨，很多人第一個反應都是「中國點會比啫？」並以此為由，將港獨的可能性判別為零，再由此斷定支持港獨的都是一班唔識野的後生仔。撇除那些愛國愛黨的腥港同胞，不少長期支持民主運動的人都有這種想法，從民主黨、公民黨等主流泛民對港獨的立場就可見一斑。
具體論點大家都聽得多了：如果香港獨立，中國會令香港斷水斷糧，解放軍會以武力攻陷香港，不管對中國資本的損害有多大……這種推論自非杞人憂天，但亦有其限制。如果真的要推動港獨，就必先破除當中迷思，雖然未至於能證明港獨可行，但至少可以開闢討論空間，令港獨不至淪為洩憤式的政治口號。
「中國點會比啫？」這句話包含了兩個前設。第一，中國會「不惜一切」地維護對香港的主權。第二，和香港攬炒的後果，中國大可承受得起。先不論這兩個前設有否被誇大，但可以肯定的是，港人愈是深信不疑，中國在這場博弈裡就愈佔上風。最低限度地說，中國至少有強烈動機去誇大這些論調。
「不惜一切」這個字，本身便帶有一點浪漫色彩。事實上，在政治裡，everything has a price。民主國家我還不敢說，但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裡，這句話真得不能再真。「領土完整」向來只是中共政權用來鼓吹民族主義的口號。要是真的這麼堅決的話，中國早就揮兵攻打台灣、釣魚台了。中國的權貴很清楚，摧毀了香港，爽的是憤青五毛，吃虧的是商家政客。要是香港的樓市股市大瀉，那些天天登報的上市公司主席、一日狂掃七個單位的內地豪客，心中的悲痛只怕比你我更甚。
有些人喜歡說：香港只佔中國GDP的3%，中國便是和你玉石俱焚也只當搔癢。但請別忘記，香港對中國最大的價值在於其金融中心的地位，而金融市場的價值大部份不能反映在GDP裡。再者，中國和香港攬炒，除了直接損失外，也要顧及對其國際形象的影響。自1989年以來，中共花了四份一個世紀重塑的文明上國形象，是否願意就此再次撕破？在國際社會間露出了其豺狼本性，又會牽動背後多少利益？任性如普京，混亂如阿勒頗，也要停火一星期讓救援人員運送物資入城。無恥如梁振英，也知道放催淚彈會引起國際社會關注，中共還能讓「700萬人斷水斷電斷糧」這類標題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報章頭版嗎？
有趣的是，在此議題上，中共絕對希望塑造一個不理性的形象。這是博弈理論裡典型的chicken game──誰先害怕縮沙，誰便輸了。面對這種局面，策略只有一個，就是要令對方覺得你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鄧小平和戴卓爾夫人談判、尼克遜和越共交手，用的便是這個策略。而香港的政客及媒體，即使偏向非建制一方，亦多為了鞏固支持者或迎合讀者而刻意強化中國不理性的形象。因此，中共樂於順勢而行，打著民族統一的旗號向香港人狂咬狂吠，目的就是令你覺得毫無勝算，只能投降認輸。
無可否認，港獨論者非常缺乏論述基礎，亦未能向港人展示運動藍圖（看過最具實質參考價值的，反而是練乙錚的文章）。但與此同時，對港獨持疑惑態度的人亦不應過早否定其可行性。誠然，若香港真的如此重要，中國既不可能和你攬炒，卻也不會將主權拱手相讓。就算當真獨立建國，香港也必元氣大傷。但在此時此刻，與其不斷重申那99%的不可能，不如認真數數自己手上的籌碼，尋找那1%的僅餘希望。否則，你和我可能就是最後一代的香港人了。
（圖片來源：Reu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