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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回顧】充滿韌力的「旺角佔領直擊」

刊於由本網策劃、獨立媒體(香港)及文化及媒體教育基金出版的《我們的雨傘時代——雨傘時代與媒體運作》一書

文:黃梓汶

雨傘運動期間,市民熱切渴求即時消息。由各佔領區的留守者設立的Facebook專頁亦應運而生,發放第一手現場資訊。9月28日,警方施放催淚彈,人群先後佔領銅鑼灣、旺角。「旺角社區團結-旺角佔領直擊」在兩天後正式誕生。

旺角居民阿美笑言,「由金鐘返回旺角後,才知道原來已經佔領,心情實在很興奮。倉卒下,聯絡幾個在旺角生活的朋友,一起組成了旺團。」往後兩個月的日子都守在旺角社區,見證著佔旺的內外起伏,堅信社區團結的力量。

「有天在新填地街,看到一間五金鋪頭,仍舊貼著我們當時派發的『撐小店』宣傳海報呢!」佔領結束一年多,街道早已回復繁忙擁擠,但旺角社區小店中仍保留著一些雨傘運動的痕跡。

落區連繫小商戶 意外獲支持

旺角佔領開始時,彌敦道多間大型珠寶店及銀行暫停營業,鄰近的小商戶則繼續開業,但生意明顯受影響,下跌至少四成。旺團成員到訪旺角、太子、大角咀一帶,逐一向小商戶解釋佔領的目的。

「旺角租金真係太貴,對小商戶好大影響。我地寫咗封信派發給商戶,解釋經濟傾斜,地產霸權令到小商戶生存變得好困難。所以佔領唔止係爭取民主,係想要一個更公平嘅社會。」

縱然生意受影響,很多小商戶都展現出包容的態度,仍支持佔領人士。「催淚彈嗰下真係令好多人好嬲,佢哋又會覺得政府好衰,情緒上係比較同情學生,同埋(佔領)運動(能發生),我哋都好Surprise」。

抵制政府抹黑 旺角很危險?

官員的發言、傳媒爭相報導佔領區內零星的衝擊場面,都帶來「旺角很亂」的主論調。 旺團以網上專頁補寫佔領區內的其他面貌,令人感受佔領區的氣氛:帳篷內的擺設、講座、新貼出的海報、標語、創意藝術品、能表現出留守者日常的元素等等,都用相機拍下。

在摸索下,旺團逐漸發展出清晰的「社區團結」路線,發掘不同角度呈現旺角佔領區,不但會公開在網上徵稿,也鼓勵成員落區後寫下個人經驗。這類文章意外地很受歡迎,在網上得到上萬點擊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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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發放一手消息外,旺團也會監察和核實其他專頁發佈的內容。每當發現不實的即時消息,會即時在自己專頁中代為澄清,避免錯誤消息再流傳。

「政府有意透過主流媒體營造『旺角好危險、暴力、黑社會』的形象」,阿美語氣中帶點不忿。暴力衝突的一面深印在市民腦裡,成為了普遍印象。 「有些人收咗左錢落黎搞事,但不會訓身同你打交,只係會飲醉酒,過來叫囂。」 面對挑釁,他相信佔領者懂得應對,不會貿然動手。

唯一令兩人都感到不安的,是警力突減的「旺角黑夜」。10月3日,整天有消息傳出指黑社會將來生事,市民就算報警都不會受理。「警察我哋仲識得點應付,但黑社會?真係唔知點好!唔通要同佢哋鬥打?」阿雪最擔心的,是警察真的會退場,換上黑社會清場。當天,旺角銅鑼灣佔領區同時出現衝突, 多位佔領者被圍攻及追打,受傷送院,市民指責警察沒有執法。最後,佔領者仍奮力守住彌敦道亞皆老街的十字路口。

商戶交租壓力 社區團結互撐

佔領時間愈久,面對迫在眉睫的租金壓力,商戶的耐性和同情亦一步步耗掉,部分小商戶開始傳出埋怨聲。樓上舖、旺中服裝店、食肆等的生意進一步滑落近五成,有商戶認為佔領人士是時候離開。「長遠要『隊冧』佢,同你下個月就交唔到租,呢種經濟拉扯係好容易理解。」阿美認為,小商戶切身感受到大財團的壓迫。 旺團堅持繼續落區, 但如何與受影響商戶打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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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套既定的做法,各個落區成員就按自己的方法去嘗試。「有落區成員曾經遇到商戶的指罵,(對方)根本不願交談。但該成員有多次落區經驗,一點都沒有被嚇退,反而禮貌地向商戶說了十多次對不起,最後竟然令商戶覺得不好意思,終接下他們的宣傳單張。」他爽朗的笑聲中,流露出對其幹勁的欣賞。

每次與商戶的溝通都是一次練習,往往會有驚喜,鼓勵落區成員變得更主動 。「有次經過一間位於內街的店,看上去很冷清,(佔領)對他們生意應有大影響。朋友都覺得有啲怯,在店前猶豫一番。最後店主竟主動揮手請佢入去,他其實好明白佔領者。」

除了會落區爭取更多商戶理解外,旺團同時將商戶的看法帶回佔領區內討論,營造互撐的氣氛,鼓勵市民選擇光顧附近的小店,減低對商戶生意的影響。

突破防守形勢 翻譯$14000言論向政權反擊

旺團部分文章會同時提供中英語版本,其中翻譯了特首梁振英的《紐約時報》訪問,梁提出若讓收入低於一萬四千元之市民擁有公民提名權,會令政府政策傾斜。文章發表後,隨即引起大量網上轉載。

阿美表示,當時正處於與政府拉鋸防守的悶局之中,有如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反擊機會。「我哋要令更多人睇到689有幾荒謬,『$14000言論』除了是失言之外,其實反映了政府整個施政的方針是歧視基層市民。」旺團再出擊,發起網民以一人一信方式迫使工聯會馬上表態,向政府施加更大壓力。

雖然這引起了一陣對特首梁振英個人的質疑,但輿論很快就被佔領區內部的「左右之爭」所蓋過。阿美失望稱,最後未能組織起更多行動,把矛頭轉向政府。

左右互罵 泥漿摔角

阿雪想起一個守防線的青年激動說:「呢條路我開出嚟嫁!點可以俾架巴士駛走呀?架巴士我停嫁!」留守者有一份誓要保衛佔領區的使命感。不久,葉寶琳拆鐵馬的說法廣泛流傳,即使當事人已作出澄清,仍成為眾矢之的。佔領區充斥著「提防左膠」的說法,運動頓時跌進了「左右之爭」。

「當時,有個相熟的物資站男生提醒我們:今晚左膠會落來拆嘢呀,記得要小心!」阿雪追問,甚麼是「左膠」?但沒有人能清楚答得上。之後佔領中瀰漫一股反領導的熱潮,「無人會走出來自認大佬做指揮,那一定會成為攻擊目標。群眾拒絕佔中糾察隊的協助,改由留守者自行組織,應變處理糾紛,是雨傘運動中的一個明顯的改變。」

藍絲黃絲 平等發言權

彌敦道亞皆老街的十大字口有個講台,每人每次可自由發言3分鐘。阿雪稱,初開始時有藍絲試圖發言,內容全都是勸留守者撒離。台下會即時起哄,傳出倒采聲回應。但一段時間後,大家都學懂要尊重不同政見的發言人,至少讓人好好把話說清楚。

佔旺者追求的,是平等參與的權利:不止是旺角講台的發言權,也是香港特首選舉的提名權。不論議員、名人、市民都一視同仁,所有人只要排隊,都可發言。阿雪認為,「小市民很需要一個公開發表意見的平台,就像大笪地,任何人都可發表意見。」時間到了,輪到下一位上台,想再多說的,就再排隊好了。

扯不斷的韌力

旺角佔領區複雜又多變,各個階段都有不同的挑戰者:警察、反佔中團隊、黑社會、從高處擲下蟲或糞便的反對者,甚至是內部「左右之爭」。

旺團認為,最精彩的是留守者堅韌不拔的決心。阿雪回想起旺角第一次被清場時,市民一下班就前仆後繼地趕來重奪旺角。「我在現場看著(被警察收回的)十字路口。天開始黑,人群真係從四面地鐵站湧出來,最後竟然反包圍(警察)。嗰下真係好勁!好感人!」

面對多番角力,被衝散過後,旺角始終展現出一種頑強的韌力。

book

《我們的雨傘時代——雨傘時代與媒體運作》在獨立書店(灣仔艺鵠旺角序言書室元朗生活書社)有售,訂價為港幣78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