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十年的努力爭取，伊朗女足球迷認為，入場觀賞世界杯外圍賽只是踏出了第一步……
原作者：Virginia Pietromarchi
原文：‘Taking back what’s ours’: Iran’s women to attend historic match
手執一面旗和一個號角的Niloufar，將要作一個全新嘗試。
在這個星期四下午 (註：原文刊登於10月10日)，36歲的翻譯員Niloufar將踏進德克蘭自由體育場 (Azadi Stadium)，但卻不是為了欣賞球賽。她入場的目的非常簡單，單純是為了行使一個人的基本權利 – 購票入場睇波。事緣，伊朗政府終於抵不住外間壓力，日前宣布准許伊朗女性購票入場觀看男子足球賽事，這是自1979年伊斯蘭共和國成立以來，伊朗女性首次獲賦予此權利。
「我無法不承認，終可入場觀戰為我帶來極大喜悅。我在觀眾席上定必百感交雜。」Niloufar說，「能奪回我們應得的，實在太好了。」
與Niloufar一同為國家隊吶喊助威的，還有三千多名女性。在迎戰柬埔寨的這場世界杯外圍賽中，足總安排將她們與男性球迷分隔，但縱使如此，她們還是在向來屬男性限定的79,000人大場館中佔了一席位。事實上，本來安排發售的850張女球迷區門票，開售不到幾分鐘便告沽清，令伊朗足協後來不得不提供更多門票予女球迷們購買。
“Blue Girl”
上文提到，伊朗政府抵不住外間壓力而「就範」，而這股壓力突然急促增長，是源自上個月一 位伊席女球迷Sahar Khodayari的死，燃點起大眾的怒火。當時，這位29歲的Blue Girl (外號來自她愛隊的球衣顏色) 收到了德黑蘭法院的判決，指出她有機會因女扮男裝混入球場睇波而面臨監禁，於是旋即在法院外自焚抗議，經搶救一星期後逝世。
Esteghlal的隊長Voria Ghafouri向記者表示，此事嚴重傷害了伊朗人民的感情，更明言為女性可進入球場觀賞球場鋪路的她，「將會長存於各人心中」。
雖然從沒有明文規定，但根據伊朗當局對伊斯蘭教義的解讀，以及對女性衣着及在公眾場合出現的規管和律例 (訂於1981年)，女性是被禁止入場觀看男子足球比賽的。伊朗國內的保守派亦群起反對這次修例，他們的代表指出，場內並無為女性而設的衛生間，故此並不適合讓女性進入這些場地。
這項禁令同樣適用於其他運動比賽，而其實過往曾在個別籃球和排球比賽中略略作出寬限，但此次運動中的行動派一致認為，這次的改變才算是正式「向前跨了一步」。不過，為此而興致勃勃的他們很快便遭到「一盤冷水照頭淋」，因為原來入場女性的上限已預設為總入場觀眾的5%。
「從基本人權以及FIFA自己的條文角度出發，根本就不應設有這樣的一個上限。」Human Rights Watch的環球行動部總裁Minky Worden說，「這是明目張膽的性別歧視，更可能製造出不必要的風險。」同時，大家都預期比賽當日，現場會出現大批女球迷，當中有些更是沒有門票的，到時當局會有什麼樣的安排，也是一大疑問。
Niloufar認為，事實擺在眼前，大家不應逃避現實。「我們經歷過實在太多了，試過被打也試過被捕，還出現過自焚，所以內心感到憂慮，正常不過。」
長年抗爭
多年來，當地的激進分子 (註：黃之鋒在外媒眼中也是激進分子) 持續以各種不合作運動，公然挑戰如「禁止女球迷修場睇波」這類針對女性的社會不公平現象，屢次以身犯險，付出了高昂代價。這次爭取女性可購票入場，正是其中一項她們針對的現象。
OpenStadiums (伊朗女性反歧視及爭取女性入球場睇波運動，主要由女權人士、激進分子及記者組成) 一 位成員Sara表示，她從2005年起便已經在每一場於Azadi Stadium舉行的國際賽比賽前後，在球場外示威，風雨不改。Sara試過被拳打腳踢、被毒打、被捕，但全都無阻她的決心。到了2006年，教庭中的高級神職人員收緊了對禁令的詮釋，而有關當局對此的打壓亦更嚴苛、更暴力。OpenStadiums 開始記錄警方的各種行為，並將相關記錄、聯署及簽名信寄給FIFA及AFC (亞洲足協)。
Sara指出，發聲其實很不容易，因為那時還沒有社交媒體。2013年，乘時任FIFA主席白禮達 (Sepp Blatter) 準備前往德黑蘭觀賽之便，她決定開設 OpenStadiums的Twitter帳戶，希望可獲取他的注意，了解事態發展。白禮達事後談起，表示在德黑蘭與伊朗總統會面時，曾懇請總統正視全國一半人口不能入球場觀賽的問題。白禮達的繼任人恩芬天奴 (Gianni Infantino) 也曾與伊朗總統會面時談及此項禁令。
FIFA需負上責任
一直以來，伊朗當地的激進分子都對FIFA相當失望，認為縱使呈上了海量的證據及文件，FIFA還是沒有回應他們的訴求。這次雖然有女性球迷可破天荒購票入場，但部份球迷擔心這次的安排只是一個公關技倆，是為了紓緩因Khodayari自焚致死而面臨的巨大壓力，事過境遷後又會故態復萌。
2018年6月，伊朗當局在伊朗對敘利亞的賽前賽後，拘捕了幾位女球迷。當時，恩芬天奴曾致函伊朗足協，要求他們在7月15日的限期前，採取實際行動保證伊朗女球迷可在往後的賽事購票入場。結果？事件又不了了之。同年11月，恩芬天奴前往德黑蘭觀賞亞冠杯決賽次回合，當時伊朗足協揀選並邀請了800位女球迷現場觀戰。這位FIFA主席表示事情取得如此重大進展，令人鼓舞，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境後，當局瞬即重新實施這項禁令。難怪在激進分子眼中，亞冠杯決賽一役，只是一場show。
而這次，在Khodayari自焚喪生後，恩芬天奴發出聲明，再次強調FIFA「堅信女性在伊朗應享有購票入場觀賞足球比賽的自由」。激進分子滿以為這次FIFA會有更強硬的姿態，可惜最後只有再一次感到失望。「FIFA需為Khodayari的死負責，FIFA也需為我們作為女球迷在國內感受到人身空全威脅而負責」OpenStadiums說，「多年來FIFA有太多機會採取實質行動，但他們沒有這樣做。」
事實上，縱使FIFA自己的條例本身和人權守則都明文規定，任何對女性的歧視行為都是「絕對不容許的，違者可被判禁賽或取消參賽資格。」，奈何從未對伊朗作任何懲罰。一直致力關注婦女權益的Maryam Shojaei (伊朗國家隊隊長Masoud Shojaei的姊姊) 把話說得最簡單直接：「FIFA只要肯按照他們自己的規矩辦事就夠。按規定暫停伊朗足協的會籍，是最有效令他們正視問題的方法。
有人問FIFA，如果伊朗在對柬埔寨賽後，再次實施禁令，FIFA會否懲罰伊朗？FIFA方面逃避回答，只叫大家重新閱讀之前發出的聲明。那麼，聲明上面是怎樣寫的？在此節錄如下：FIFA宣布將會建基於十月十日之比賽的執行計劃和結果，與伊斯蘭共和國中的伊朗足協通力合作，制定指引和需注意事項，令伊朗足球聯賽的賽事可容許女球迷入場觀戰。
我們正邁步向前
在事情愈發得到更多國際關注的同時，現時以總統Rouhani為首的足協似乎也傾向解除此禁令。「我覺得我們正邁步向前，」伊朗家庭及婦女事務局副主席說，「政府為此作出很大努力，現在我們很期待可以有一場有女球迷觀戰的比賽。」
與此同時，政府也要應付來自一些派別的反對。政治分析員Saeid Jafari表示，保守派、強硬派、以及一些有背景有後台的宗教組織都有力阻撓。三天前 (註：10月7 日)，就有50位強硬派宗教人士在國會外示威，高叫反對解除禁令的口號。
不過一眾打算到現場觀戰的女球迷，都打算無視這些反對力量，而且她們還準備各自為心愛的球隊打氣。「柬埔寨隊運氣真差，」Niloufar開玩笑地說，「要跟伊朗球員比賽之餘，還要面對數千位相當激情的伊朗女球迷。」
p.s. 為保護相關人士，文中部份名字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