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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土機,憑甚麼 ?

兵器譜﹣推土機,憑甚麼?

執筆之際,利東街(又稱喜帖街)樓梯檔戶的May姐因一度昏迷而被送去醫院,而五十九歲的她竟以一副老弱之軀持續了超過九十小時的絕食。幾天以來,我都在絕食現場,不止因為自己一向心繫此事,也不止因為這場社區運動開啟了自己對我城的投入和感情,更是因為自己不忍看見如此荒謬的景況:現在露宿街頭、絕食抗議的人,本身就是那條街的主人,她們竟反過來被市建局的圍板隔離在外,一個是甘太,另一個是May姐,還有徐生,年過半百的他們都在灣仔出生、成長、工作。

四年來,兩位都無間斷地投入喜帖街的社區保衛戰,今天她們臉頰凹陷:May姐走上了絕食之路,而重建後病痛纏身、消減了足足二十磅的甘太則願意在最後關頭執起揚聲器,跟氣若游絲的May姐繼續屹立在這條處於瀰留的街道上。

為甚麼她要絕食?她想告訴公眾甚麼?訴求清楚而明亮:在城規會下個月十一日審議居民新提交的《喜帖街規劃修訂案》之前,停拆喜帖街,讓公眾有選擇的機會,尋找一個更適合灣仔的規劃構思;遺憾地,就在同一時間,市建局卻想偷步清拆全條利東街,在這兩天公眾假期仍然加班動工,務求效法拆毀天星鐘樓般製造既定事實,讓城規會「無需」討論。
也許,並非由我們選出來的政府,一向慣於短視弱聽,所以它看不見鐵了心絕食言志的May姐口中「社區網絡」的重要性,也扭曲了她「停拆」的訴求。

發展局林鄭月娥表明不會停拆利東街,說因為「城規會經深入討論後已駁回居民提出的方案」,然而,居民沒有要求城規會重新審議「已駁回的居民方案」(那已經被駁回了),現在的情況是,在城規會的議呈表上,清楚列明將會討論居民十一月份新提交的「規劃方案」。因此,居民沒有要求「重新」審議,她們真正要求的是:已經列在城規會議呈表上的討論事項「應該得到公平審議的機會」。

此一方案十分重要,它主要針對市建局原來的推土計劃作適度修改,重點包括:(1)降底「樓宇密度」(讓老灣仔得見天藍)(2)取消二百八十個車位的停車場(不致為已見擠逼的舊區引進更大車流),和(3)保留利東街五、六十年代的中段唐樓(一來官方報告已指出利東街唐樓結構逾六成屬良好,二來也反對市建局將來的「姻園」方案中所謂「重塑特色唐樓」的假古董的餿主意)

表面上,林鄭月娥連人家基本的「停拆」訴求也未弄清楚,就急於批評。不過,我倒覺得,她這種混淆並非偶然。因為,不論是之前的「已駁回的居民方案」也好,又或今天新提的「修訂案」也好,它們的共同之處都在於,儘量尊重利東街小社區原來的人脈環境,而不是官方提議的中環化(市值租金下原來小商戶根本無法回來)、假古董的「姻園」方案。事後看來,市建局從一開始就錯誤百出:如果「姻園」這個主題真的那麼重要,那為甚麼要強逼遷出二十七個印刷戶,導致它們在有「成行成市」的優勢之下遭打散,後來生意大跌,甚至結業?若然根據官方,「小區」概念是重要的,那為何要把一個個長年經營的樓梯檔戶逼走?好端端的唐樓群為甚麼非拆不可?

市建局主席張震遠冷嘲May姐絕食「無建設性」,在我身旁的甘太聽見後悲憤難平的說:「市建局四年來摧毀了一個好端端的社區,又一意孤行地不和原來居民溝通、協調,這叫甚麼建設性?阿May一路以來挨家挨戶收集居民意見,努力於保存社區網絡,無償地花力氣跟政府、市建局、城規會周旋,最後走到這絕食一步,張震遠憑甚麼說不夠建設性?這種抹去阿May過去努力的態度十分不公平!」

這種官民之間的不公平,讓我想起,在政府總部,林鄭走近同在灣仔長大的同代人May姐和甘太的一幕,前者的發展計劃業已被證明錯誤百出,但仍可拂袖而去,不公開對話;後者不論有多少理據仍是不能影響社區的分毫。正如甘太代May姐說的,我想代甘太說一句:林鄭,你憑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