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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異類的周星馳

作為異類的周星馳

都說周星馳不再搞笑。人們說他近年導演的戲愈來愈少港式抵死的對白及俚語,又不在香港取景。賀歲片長江七號的選角大部份更是中國大陸的演員,他們說的都是硬磞磞的廣東話配音,但最失落之處還是他不再搞笑了!

其實,周星馳老早就表明了今次要做的是一齣温情和科幻的電影,自己則安守本份、毫不搶鏡的演好窮爸爸一角。搞笑的任務都交到了其他演員手裡,而這種情況早在少林足球中已經出現。

除了搞笑外,正如很多影評人指出,周星馳電影都愛頌揚小人物和草根情懷,就像國產零零漆的特務豬肉佬、少林足球的各師兄弟、喜劇之王的尹天仇,等等。他們在電影裡頭,都是被主流社會看扁的小人物,但其實擁有別人看不穿的能力、強項,而電影結局更會講述他們如何實現理想、改造世界。但今次長江7號電影中的小人物跟過去有點不同:一方面,這對窮父子竟在貴族學校適應了下來,小孩子更是順服主流價值而努力考試獲取了好成績。作為周迷,我想這才是周星馳最關鍵的變調之處:那個不受主流社會重視、但絕不妥協的異議小人物不見了,而這本來就是周星馳對自己成名前的人生的夫子自道。

話說回頭,在急功近利的香港,周星馳早年的際遇其實很另類,又很是香港的。他從小就很愛電影,但多年來都只是做「跑龍套」和兒童節目主持人,缺乏發揮的餘地。據他回顧,一次他飾演電視劇集中的「跑龍套」,只需要負責被人一掌打死,但他認為這不太真實,竟然主動和導演建議:先擋一招,在第二招才被打死。可是導演立刻罵道:「快點拍戲,不要話那麽多!」

當時的他可謂眾人皆醉我獨醒,天天掛著表演理論在嘴脣邊,像個異類般研究別人不重視的東西。這就是我上面說「很是香港」的意思:與其從那些典型、功利主流的港人成功故事來了解香港,倒不如從邊緣回望,通過周星馳的經歷來看看香港這個地方是怎樣禁止、抑制「理想」這回事。這就說明了,在電影中,例如少林足球,周星馳說自己其實是「少林功夫研究僧」,說「做人無夢想,同條咸魚有乜分別」及其被人奚落的情節,為何會如此入木三分了,因它到底不只是純屬虛構。

這就開啓了另一重小人物的含意。他不僅是一般人所說的代表了云云眾生的市井小民,也不單顛覆了高雅文化和反英雄主義,周的電影更指向一種在香港的「異類」:捍衛理想、不理會外人的嗤之以鼻,並陶醉在自己嗜好中的人。很多時候,這類少數在現實中都會遭遇失敗(看看香港的藝術家和運動員的艱難就知道了),但在周的電影裡卻會踏上成功之路。這種異類小人物頻頻出現在周的電影,他們都很有正義感,無論刀法如神的零零漆抑或醉心戲劇的尹天仇,他們的能力最終都會受到劇情的肯定。在這方面,周星馳的電影基調和價值觀無疑十分穩定和鮮明,而這又跟一些人認為他「不按牌理出牌」、「沒有意義無里頭」、和「不講道理」等後現代面向有些出入了。可這是另一篇文章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