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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超雄 : 「八十後」衝擊什麼?

張超雄 : 「八十後」衝擊什麼?

《星島日報》一家之言 2010年1月13日
張超雄 正言匯社社長/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講師

2010年伊始,漫天都是媒體對八十後的關注,彷彿世界是屬於他們的。毛澤東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的確,八十後已催生了一場新社會運動,一場超前傳統政黨與民間團體的社會運動。

八十後是個籠統概念,最直接是指一群八十年代以後出生的年輕人,但更合宜的理解是一個以年輕一代為主體的新興社會現象。政府對八十後有頑固看法,大體就是將「青年」與「問題」掛鈎。政壇透風謂,政府對最新形勢的評估是年輕人不滿上位困難,於是認定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提供更多進修課程,配以各式文娛康體活動,「讓他們忙於打band、唱K、跳街舞,以確保他們無暇上街抗議」(明報報導),同時又勸勉他們降低期望,不要偏重「物業會所有甚麼設施、泳池有多大、私隱度是否足夠等」(曾俊華網誌)。就是說,政府以為只要在不同物質層面上滿足年輕人,「問題」便迎刃而解。

年輕人面對不明朗前景是事實,但將年輕人的不滿約化為兩代人爬升社會階梯的矛盾,肯定遠離真相。其實要說兩代人的矛盾,更深刻的恐怕是社會主流與非主流價值的衝突。一直以來,我們以發展為硬道理,香港作為賺錢福地,每個人也想方切法賺到盡。這種赤裸的功能主義和短視心態主宰社會發展步伐,故此我們過去的城市建設可以是不留回憶,舊有建築物拆的拆,哪管你在原居地已根植幾個世代的深厚傳承,哪管你的街頭手藝蘊藏多少前人智慧,總之一條鐵路,一個樓盤,一句發展,所有人文價值都可拋諸腦後。今天,八十後要挑戰的,正是這種儼如無可爭辯的社會共識,由上一代人經營的中環價值。

從天星、皇后、喜帖街走到今天的高鐵爭議,我們看見一種邊緣論述,透過Facebook和In-Media等網絡媒介,經過無數循環的反覆辯證,逐漸在八十後累積而成一股具抗爭性的共識。他們大部份是沒有組織背景的個人,因投入網上討論而成鬆散群體。有別過去由政黨或團體組織的民眾,他們有自己一套完整的政策理念,參與的投入感、自發性和持續能力更強。他們參與反高鐵,有的為了捍衛一種瀕危的生活態度而支持菜園村不遷不拆,有的不滿政府以偏頗數據隱瞞高鐵的真實效益,有的從根本質疑興建高鐵的必要性。縱然目的不一,但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追求公義的理想。

八十後不滿封閉的政制導致言路閉塞,而網上平台正好讓他們發揮顛覆性的文化藝術想像,多元的職業背景和特長則有利他們將天馬行空的創意付諸實行。他們懂得利用放映會,將電影《阿凡達》連繫至菜園村的遭遇;他們願意獻身五區苦行,以最真誠的方式感動市民;他們的集會亦脫離泛民一貫嗌口號的激憤,人情滿溢的蕃薯糖水、充滿諷刺意味的「功能組別一舊飯」,能清楚表達訴求之餘,亦令示威更像嘉年華。多元的表達方式,加上廣泛的串連工作和高超的組織能力,令投身社會運動多年的筆者也感歎後生可畏。

我們不需畏懼八十後脫俗的表達模式,他們清楚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相反,他們的全身投入,是作為公民的良好典範。高鐵爭議發展至此,絕非全輸局面。八十後已為社運注入了新動力和新想像。可以預期,八十後將成為左右社會的重要力量,需要徹底反思的不只是政府,就連較貼近民間的傳統政黨,也該思考何以逐漸喪失主導社會議題的能力,及如何適應這個由民間主導的全新局面。

政府最終會在議會投票中慘勝,但輸掉的卻是管治威信。或許,投票結果已不太重要。因為八十後,社運已找到了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