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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周記:香港之變

新年伊始,人們總愛談新變化。

兩星期前,在學校的學生飯堂遇到馬國明老師。由街頭巷尾看出香港天地眾生的他,慨嘆如今「捍衛香港」盛行,抵抗外敵的族群情緒高漲,可是,香港本身有甚麼值得捍衛,該保存甚麼,去除甚麼,似乎沒有甚麼爭論,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注意,這可不是搞點港英神話或中華文化想像便可以解決的。

我同情這種情緒,因為,它源於我們還沒有看清楚想清楚身邊的世界,便已消失,換來的是「無明」的變動與感覺。這就好像年底結業的銅鑼灣利苑,許多人把懷緬之情投往這家粥粉麵店。活了超過半個世紀的父親完全不明所以,何以市民有如此激情,不就是一家尋常且食物並不出眾的店嗎?本土之情激越,在內地旅客與本土消費主義狂颷的銅鑼灣裡,我們又有何空間去認真思索本土呢?許多人覺得,只好暫借此店的最後時光,寄託頓失所依之情。認真思索的確困難,也逆當今高舉旗幟的潮流。但是,只要是腳踏實地經營本土生活與文化的人,從來都知道旗幟不是靈丹,需要的是認真思索眼前一切再作行動。困難又怎會都是外人帶來?敵人又怎會都在家門之外?

農曆年期間,寫了一篇關於香港紀錄片的報導。香港獨立紀錄片雖為產業中人看不起,但仍然生生不息,而且,往往是青年人表達實踐之道,更是許多本土得很卻又不被重視的關懷所在。不幸的是,香港的官方政策不只提供不了良好環境,讓有心人細心審視我們四周,化成影像跟公眾分享,相反,還設起重重障礙。例如,香港莫名奇妙地出現不少三級紀錄片。許多這類紀錄片的公映,雖不算是城中盛事,卻是打破陳規陋習的公眾教育事業,也是年青創作人跟公眾交流、辯論及傳承的地方。可是,三級標誌卻把青少年觀眾拒諸門外。革除本土文化制度中的官僚習氣與保守文化,實在路遙漫漫。

至於環境問題,單是玻璃器皿一個環節,已是千瘡百孔。整個城市的垃圾分類、循環回收系統,簡直千瘡百孔,百廢待興。香港環境問題其實可以放在一個較大的脈絡去理解。香港人抱怨旅遊太旺,超量內地遊客及消費者湧港,造成城市各種問題。問題的根本不是族群問題,而是同時發生在中國大陸及香港的資本主義發展,它除了造成階級剝削及不平等之外,也破壞人文及自然生態。除了政治,經濟上兩地也是命運共同體,只是表現不一。中國的消費力及需求(或國內稱之為內需)急速膨脹,制度及法規遠遠追不上,越出國境;同時,香港在服務及金融業上的定位及就業結構(不要忘記賺得盤滿缽滿的也是港商),加上兩地簽證放寬,除了內地資本湧港外,也吸引大陸的消費活動湧入小城。這兩大因素是近日不少亂象的基本因素,前者我們有心無力,但後者我們絕不能說無能為力。

何以種種怨氣無法導往改變香港經濟及就業結構的訴求?何以本地的環保需求(社會需求)沒有化為環保產業及就業的發展(目前只佔1%左右的就業人口)?這些都值得我們思考。牽一髮動全身,香港經濟結構若能變,當然需要觸動既得利益,包括所謂「地產霸權」。削弱地產資本利益的獨霸,也是香港長遠社會改革的目標。

要讓進步的政策及實踐發生,當然需要民主政治改革,抵抗北京的無理干擾。社會改革、政治改革與實踐自治,都是長遠而持續的工作,需要細水長流的公民社會運動與建設,而不能單靠急風驟雨,一刀切式的防堵。例如,「零雙非」之後,我們是否便不需要討論香港人口問題?奶粉荒後,我們更需討論政府在支援幼兒、母親及家庭的角色。一個本土社會的發展,需要更多年青人,不管是本地出生還是外來的。同時,他們也需要更好的生活,包括良好的自然及人文環境。

立根香港,不必然排外,而應導向更深的思索與耕耘。有人說,蛇年主變。香港本土意識不是太多或太少,關鍵是能否由本土出發,變出一股具自我更新及改革力量的力量,而非沉溺於族群情緒與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