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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的善良與成功之道

愛因斯坦的善良與成功之道

導演陳仕文社交媒體圖片

今年三月中去紐約旅行,在紐約卡內基音樂廳見到一張攝於 1934 年的愛因斯坦照片。看了陳仕文編導(余仲賢合編) 的香港戲劇工程演出《愛因斯坦與他的小小指南針(音樂版) 》後,才知道愛因斯坦不衹是一位會去聽音樂會的殿堂級物理學家,還是確懂彈鋼琴和拉小提琴的音樂迷,有趣是他學琴時不是乖乖聽從老師(媽媽)教導的方法去彈,而是見飾演童年愛因斯坦的潘浩鵬從亂按琴鍵開始去自己摸索怎樣彈琴,之後又聽到愛因斯坦懂發問:「點解用小提琴跟鋼琴彈同一啲音,但出來嘅感覺好唔同?」。到了愛因斯坦成為物理學家(研究者)後,觀眾得知他遇上一些想不通的科學難題時,便會透過音樂帶來的想像刺激大腦……總言之音樂使愛因斯坦成為一個喜歡摸(探)索、有好奇心、懂得怎樣動腦筋去解決問題及富想像力的人,這些優點亦可從愛因斯坦追求物理學的知識、未知的一切時見到,即編劇是用音樂(藝術)追求戲對照物理(科學)追求戲以告訴跟小朋友一起入場看《愛》劇的家長:就算閣下的小朋友對物理、科學全無興趣,劇中提及的愛因斯坦成功之道亦可運用在藝術及其他興趣、理想的追求上。

為了扼要清楚地令入場的大小朋友知道兼記得愛因斯坦的成功之道,編劇與導演便各用了一套看來很成功的方法。編劇的妙法是將愛因斯坦的每個成功要點,跟劇名中由愛因斯坦父親送給兒子的指南針持續掛勾(魯文傑兼演愛因斯坦的父親與愛因斯坦的老年),觀眾會先見到小時候的愛因斯坦望向窗外並搖動身體,顯然愛因斯坦的父親是觀察到其兒子是個對大自然現象很有洞察力及想像力的人(似把自己想像成被強風吹動的樹枝樹葉),才會想到送指南針以引發兒子對大自然的奥秘產生更多好奇、興趣。愛因斯坦竟把指南針想像成好友「南南」,並因應指南針的特性好奇地問出「為甚麼指南針的鏡面會發(反)光?」、「為甚麼會有磁力?」等問題,而導演則借此良機要兩位飾演愛因斯坦童年/老年的演員抽離地向觀眾(尤其小朋友)發問:「怎樣才會令磁力消失?」,以使觀眾切實感受一下對一些為人(普遍人)忽略的問題作出思考/想像能否帶來趣味,說不定有大、小朋友看完《愛》劇後會多發掘身邊一些曾忽略的事物並加以思考/想像,結果能為自己的人生、身邊的人或社會帶來若干好轉變,那就是《愛》劇重大的存在意義。當然,愛因斯坦不像觀眾般即興/隨意地想出一條科學問題的答案便算,他還花大量時間探究科學(物理)現象的形成原理及要深入發掘一些證據、理論印證原理是否真確無誤,所以才見愛因斯坦說:「我和(科學、物理)問題相處得比較長」,反映的是無論做事要有成果還是追求理/夢想,持續的堅毅、不放棄精神是十分重要。當愛因斯坦面對一些總想不通的問題時,他不祇是靠聽/玩音樂去作放鬆、想像,更重要是他跟其老師 Maxine Talmey (黃雪燁飾) 都重視找書來看以汲取前人的知識及不同的觀點角度,換言之愛因斯坦說過「想像力比知識更為重要」並不代表知識不重要。想像力、科學與藝術(音樂)、荒謬想法、永不放棄、要有興趣和好奇心、多實際行動(如找書來看)而不理會其他人的偏見等愛因斯坦的成功之道,在編劇的處理下便呈現出「每一個成功之道就用一場戲去演繹,即十三個道理便有十三場戲」的分場做法,加上導演把涉及成功之道的金句以字幕投影放於每場戲的開端/結尾,以及把該些金句全印在場刊中,大、小朋友便易於吸收愛因斯坦的成功之道。

愛因斯坦的母親在劉亭君的演繹下,是活現出她對愛因斯坦屬語言發展遲緩(不懂表達自己、跟人溝通便產生一些奇特的言行)、思維喜好跟常人有大分别感到擔憂徬徨,但她從沒反對、阻止兒子做自己喜歡的事。魯文傑演繹愛因斯坦的父親時總發放出很強的正能量,他既給予兒子繼續闖的信心、勇氣又消減了妻子的擔憂徬徨,加上愛因斯坦的妹妹 Maja (周珈慜飾)與家中保姆(陳曉蔚飾)皆對愛因斯坦的古怪言行作出包容,便成為子女追求理/夢想時得到家人支持/配合的好榜樣。Talmey 老師在黃雪燁的演繹下不但待人溫柔、和藹及真誠,更重要是她跟愛因斯坦同樣有特強的洞察力與好奇心,她會向學生們提問:「1+1 在甚麼情況下不是等於 2?」,便見編劇很細膩地透過這問題呼應愛因斯坦提問「怎樣才會令磁力消失?」,帶來的正是師生二人的惺惺相惜,所以每當愛因斯坦被同學取笑時,便易看到 Talmey 很瞭解愛因斯坦的內心思緒、想法,也見飾演者黃雪燁真心關懷/鼓勵著他;偏偏 Hoffmann 卻是個跟 Talmey 完全相反的壞榜樣老師(由飾演愛因斯坦母親的劉亭君分飾,可見劉的囂張、擺權威演繹跟她演母親時的愛兒子之情,是判若兩人的效果),當這老師目睹愛因斯坦被同學欺凌至躺在地上時,竟不深入瞭解事情始末便盲信欺凌者說愛因斯坦先動手的謊言,可悲是受害者慘變成受罰者的荒謬,在現實中是有很多類似的例子!有尋根究底精神的 Talmey 會在所有同學面前坦白承認自己的數學能力不及愛因斯坦(暗中也使取笑愛因斯坦的同學知錯),不像 Hoffmann 般為了面子便硬要指「學生背誦才是對」而愛因斯坦說「大腦是用來創造、思考」就是錯,那種不懂自我反省、迫下一代遵循自己那其實很落伍的一套,也可悲地有很多類似事件常見於現實社會中,明顯編劇創作出一對天使(Talmey)與魔鬼(Hoffmann)對立的角色,是盼世上多些懂得去愛、不會歪曲事實的天使而想魔鬼從此消失。

俗語說:「人比人比死人」,顯然兩位編劇都知道就算台下小朋友能跟著愛因斯坦的成功之道(金句)去實踐,也很大可能不會達到愛因斯坦那名揚後世、獨一無二、頂尖物理學家的至尊地位,於是便見愛因斯坦父親(魯文傑)加字幕把「每個人都是天才,但如果你以爬樹的能力去評價一條魚,那條魚一輩子都會認為自己很笨」這金句說了約三次 (放在全劇不同部分中,說法、句子的組合略有不同但含義相同),目的是要家長觀眾發掘/觀察子女的興趣、長處,然後看看該些興趣、長處的追求成功之道是否跟愛因斯坦的金句不一樣,皆因有些興趣、長處確可能不必運用想像力或部分愛因斯坦提及的金句,而事實上不是人人有能力跟隨到愛因斯坦為實踐物理學、科學理想而講的金句,有人天生欠缺或生活太忙而喪失「比知識更為重要的想像力」,有人想如愛因斯坦般「和問題相處得比較久」偏很快便對想探究的問題失去興趣,有人以「實際行動」去解決問題偏看書看網上資料時總感到大惑不解,加上又不像愛因斯坦般能遇上志趣相投和懂得「鼓勵學生」的老師……換言之編劇提出的愛因斯坦金句祇是叫觀眾盡力而為,可惜《愛》劇是一齣強調希望、光明的兒童劇,又不能把盡力而為的意義、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例如現實社會中有大部分人是常遇生活挫折、陷於困局,其實他們是可靠想像力(發白日夢也好)、好奇心(帶來的視野) 衝出心理上的挫折、困局,祇是劇中没安排這種觀眾易共鳴的角色。也可能基於《愛》劇是一齣要顧及家長的兒童劇,故此在觀念上便著重勵志、追求成功,可是現今很多年輕人已不視「追求成功」為人生唯一意義,可能對於他們來說,過生活壓力少得多的富小情小趣/多元生活,還顯得較有意義,不過這就要靠編劇寫另一種戲去探討。

能成為頂尖的成功人士,在《愛》劇中祇有愛因斯坦一人而在現實中也祇佔少數,所以我喜歡《愛》劇另一個體現出來的好筆觸:無論能否有成就,做個好人(如 Talmey 老師、愛因斯坦的家人)、肯反省自己的過錯(如取笑愛因斯坦的同學) 才是最重要,別像Hoffmann 般做個壞人。劇中尊崇日耳曼民族的 Hoffmann 當著其他學生歧視身為猶太人的愛因斯坦,然後有一個女學生暈倒,這魔鬼老師竟說「呢個人被淘汰係自然定律」之類的冷血話,便跟曾取笑愛因斯坦的同學急於幫助暈倒者及事後向愛因斯坦道歉,以及 Talmey 老師說「歷史話俾我知人類有錯,如果唔認知歷史,人類唔會進步」,構成很大和值得反思的對比。Hoffmann 是個對自己的冷血、種族歧視和做過的錯事不懂反省的人,很易使觀眾直接想到愛因斯坦於劇中常執著「做錯事便要講對唔住!」,有趣是這番執著話很似今年賀歲片《臨時劫案》中郭富城所演的梅藍天常執著地要做錯事的人(包括自己)講「Sorry!」,對唔住與 Sorry 的巧合顯然反映現今社會上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從不汲取歷史的教訓及做錯事堅持不道歉、不反省,於是便重複犯錯兼重複指責别人才是錯,結果祇會禍害更多的人。

潘浩鵬演童年的愛因斯坦,顯然他對語言發展遲緩者做了很多資料搜集,如講台詞時那自然的不流暢效果、某些說話會重複講兩次但又清醒地知道自己為何而講、會不自禁地搖動身體並發出 "E E" 聲、常把家人當作鼓去敲擊似表達對家人的愛……都使人感受到潘浩鵬已全身全心投入到角色的演繹中,確信真實的語言發展遲緩者便是這樣,而當愛因斯坦於劇末變成青年/成年人,潘浩鵬便把台詞演繹得十分流暢,那份流暢既使人感到潘演「語言障礙」時的演技很厲害,又使人為愛因斯坦能從「語言障礙」中解放出來而感到高興。劇中有五首歌曲,每首歌曲的歌詞都能清楚表達到要說的東西,如李子俊作曲、陳仕文填詞的《變幻的奇妙》合唱出「人會變,心真摯永不變,用心去探索,許多未見,情會變,縱世事無常,難定界線,相信變幻見青天」,便道盡人在一個艱難、不安的社會環境中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

《愛》劇的服裝、道具和佈景設計皆能刺激觀眾的想像力,演員們頭頂上的球體在看過場刊後才知道是象徵粒子,但我也覺得這球體及球體內吊著的 CD,可象徵對地球、未來的探索及對過去的紀錄。有演員利用健身球當作滑梯,反映有童心和肯嘗試是跟想像力有很大的關連。佈景的線條交織似源自跟數學有關的東西,但就算不懂數學的人,也可從這張線條之網想像到任何東西,如怎樣走出被網綑綁的困局。Hoffmann 盲信愛因斯坦先打人後跟愛因斯坦的父親對話,對話時愛因斯坦背著觀眾即場製造一張椅子,這椅子便似象徵愛因斯坦是有用的人而非惡人/壞人/廢人。

《愛》劇演出場地外有展出自閉症患者所繪的畫,而謝幕時香港戲劇工程藝術總監盧偉力博士則說將會把《愛》劇改編成繪本,這兩件事都見到《愛》劇不是演完便算,而是透過演出連繫了不少有心人去做一些事,該些事皆向普羅大眾發放一個重要信息:身體有殘/障/毛病的人,也可是一個有用的人,别歧視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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